筆趣閣 > 醉春歸 >第一百六十八章 帶你回去
    開的是院子裏的門。

    門外似是來了許多人,腳步紛亂,混作一團。遠處的狗吠響起,徹底將這寒夜的寂靜打破。

    原來,是崔承皓向燕王府通風報信了,在他回東苑後,許久難寢,深知自己救不了薛千,否則便會徹底與母親決裂。可也不能眼睜睜看着她凍壞,唯一可行的法子……便是讓周澈過來。

    先不說,周澈會不會過來,但憑這幾日她住在燕王府裏的交情,周澈也不會置之不理。

    如他所料,周澈來了。

    此時已是四更天,深夜人眠。

    燕王世子來,並未驚動沈夫人和崔束,崔承皓也告誡下人,免得驚擾父母。

    一來,深夜裏鬧騰,有理也說不清,總歸不好,傳出去更是麻煩。

    二來,母親來了,依她素來的架勢,可不會看在周澈的面子上放人,興許矛盾更深。倒不如先讓周澈把她接回去,明日再負荊請罪,來個先斬後奏。

    經過一夜,母親也大致氣消了,加之周澈求情,定不會說什麼。

    何三見大少爺和世子都來了,也不敢多話,唯唯諾諾開了院門。向後指了指,示意薛千就在那柴房裏。

    此時此刻,柴房裏的二人,也早已明白了來人是誰……

    袁信嚇得色變,幾乎暈倒在此,左右四顧,發現沒有可逃避的地方,只好轉身求助薛千,下跪道:“薛姑娘,薛姑娘,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我昏了頭,鬼迷心竅……求求你,千萬別說什麼,爲我瞞住,從今以後,我再不招惹你,每日爲你燒高香拜佛……”

    薛千眼皮都沒眨一下。

    只覺渾身疲憊,即刻就要睡去……

    方纔凍了良久,又冷又餓,後來又出了兩身虛汗,此刻衣裳黏着肌膚,不知是冷還是熱,難受至極。

    袁信仍在喋喋不休:“就說是我來救你,是我來救你了薛姑娘!”

    周澈和崔承皓走至門口,聽到裏面有男聲,二人對視一眼,忙開了門。

    門鎖聲一響,袁信急忙從地上爬起。

    “吱嘎——”

    門被推開,崔承皓和周澈出現在門口。

    月夜下,他們逆着光,面容模糊。

    “袁信?!”承皓認了出來,大驚。

    他自知力氣比不過袁信,自己從小習武,然而學的是劍術,強身健體罷了。而袁信,卻是在軍營裏實打實練過的。

    崔承皓再沉穩,也忍不住了,上前揪住袁信:“你在幹什麼,袁信,你怎會進來,誰放你進來的?!”

    “別……別生氣,承皓,你讓我把話說完。”袁信腿打顫,慌忙解釋,“我是來救薛千的,你看你們……我以爲你們都不管她,大冬天留在這裏,非死不可啊!我聽說後就趕過來了,誰知你家大門緊閉,不得已……我……我就只好從後院……”

    崔承皓半信半疑,扭頭去看薛千。

    他是自始至終都知道此事的人,從那日袁信對他說起,到香囊一事發生,再到今夜……他對袁信有所戒備,知道他所的算盤,纔會不顧一切想到最壞的結果。

    薛千已被周澈托起,躺在他懷裏,倘以爲她是暈過去了,正要去掐人中,薛千卻睜開了眼。

    “讓他走吧。”她看向崔承皓。

    崔承皓站在原地,不知該不該放手。

    周澈也隨着這句話,擡起頭來,看向袁信。

    袁信大氣不敢出,能等到這句話,已是燒香拜佛了。

    “你說不說,到底過來作甚了?”崔承皓依舊揪着他。

    “我……我都說了啊!”袁信求助地看向薛千。

    薛千不想再看他,閉上眼,不作聲。

    崔承皓猶豫一刻,

    鬆開了手。

    “袁信,從今以後,我沒你這個兄弟……”

    “你什麼意思!我不都說清楚了麼?是你誤會了,什麼叫沒我這……”

    崔承皓不再搭理他,轉過身去,意指他可以走了。

    袁信冷笑一聲,爲了掩飾自己的心虛,嘀咕道:“好心當作驢肝肺……”

    待他走後,崔承皓回到薛千身邊,想問些什麼,可見她不想說話的樣子,又問不出來了。

    “我無妨……”薛千從周澈懷裏爬起,雙手支在地上,喘了口氣,“只是有些餓了,爬不起來……無妨。”

    她笑笑。

    可是她笑得越輕鬆,二人心裏越凝重。

    誰不知,她是爲了君如和承皓的面子,才替袁信說話的。

    此情此景,任誰看了,根本不必多想,也知發生了什麼。

    薛千坐起來後,棉被滑落,裏面衣衫穿得整整齊齊,毫不鬆懈,唯獨頭髮亂了些,這才讓旁人稍稍放了心。

    “你們怎麼來了?”她怔忡地問。

    “是我去把周澈叫來的,你先去王府,改日……我會讓人把你的衣物都送去。”他已經知道燕王妃要留她長住王府了,“今日之事,你不用再管了,總之……是我家理虧,你千萬別放在心上。”

    薛千聽着,似乎還沒回過神來。

    這一切似夢非夢,極不真實……方纔那一幕到底真的還是假的,此刻這一幕又是真的還是假的?

    她虛實難辨,最終遲鈍地點了點頭。

    周澈看她狀態不好,方纔接觸間,已摸到她後背一片潮熱,其面色蒼白,脣無血色,便知此地不能久待。

    “我扶你起來。”他穩穩攙住了薛千。

    崔承皓正要伸手,可略一停頓,便又收了回去。

    三人緩緩走出柴房。

    外面月華襲人,寒霜滿地。

    薛千身子發虛,走得緩慢,周澈便也不着急,慢慢扶着她走,並沒有多餘的動作。

    到了二門,崔承皓遞給周澈一封信,輕聲道:“回去再給她看吧。”

    周澈並未說什麼,接過來放入了胸口。

    “行了,你們走吧,我也困了。回去小憩片刻,順便想想明日該怎麼說。”崔承皓說着,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天一亮,我就過來。”

    崔承皓點頭,吩咐何貴帶路,自己則返身回去。

    又走了一段路,三人一前兩後,誰都不做聲,唯有腳步聲此起彼伏,輕微響動在這院落。

    風燈搖曳,寒夜被晃得支離破碎。

    忽然,周澈停下了腳步,看向薛千。

    薛千隨着他的步子停下,感到莫名其妙,擡頭迎視他。

    兩人皆不作聲,過了半刻。

    何貴察覺到後方沒動靜,轉過身來,迷惘地看着二人。

    “這是作甚?怎不走了……”他呢喃,困得兩眼睜不開。

    周澈的目光中,帶着詢問。

    薛千輕輕笑了。

    周澈像是會意,彎腰,抱起了她。

    何貴驚得大張嘴巴,身上一個抖擻,精神無比,再也不困了。

    這……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三人一前一後向外走着,步伐加快了許多。

    ……

    崔承皓靠在廊角里,望向不遠處漸行漸遠的身影,眸中有說不出的惆悵,混雜着劫後餘生的欣悅,竟不知是苦是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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