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醉春歸 >第一百九十一章 某人生氣了
    薛千回到車上,臉色灰白如霜,從巷口到王府,始終未再說一句話。周澈見狀,不好開口,便不言語。

    直到下了馬車,她徑直往清月閣走去,周澈緊緊跟着,二人進了院門,她才停下步子。

    秋菊見她臉色不好,正要問什麼,被周澈用眼神制止了。

    小小庭院內,薛千轉過身,望着他。

    秋菊和白芷進了房間,忙着烹茶倒水,小院裏靜悄悄的,獨剩二人。

    “嶺南發生了何事?”

    周澈沉默,搖了搖頭。

    “你不知道?你怎會不知道?”薛千朝他走去,“裕濯王爲何會對你們心懷嫉恨?皇上是不是在嶺南做了什麼?你不會不知道。”

    她的眸子像一道寒光,直直刺向周澈。

    其實她也知道,周澈不會摻和此事,尤其是與皇上相關的事,周澈絕不會瞞着她不告訴她。可她卻堅信,周澈一定知曉。

    “外面風涼,進屋說。”周澈的神情始終淡淡,將她帶回屋裏,闔上門。

    桌上茶香悠悠,無人打攪,他這才告訴她實情。

    “去年,嶺南被收回一半兵力。”

    一半兵力?

    薛千錯愕,心中思量道,嶺南天高皇帝遠,雖無強敵,卻有着大片疆土,兩面環海,不乏海賊窮寇,怎麼突然被收回大半兵力?

    “身在繁華太平的京都,如何能料到千里之外的境地?”

    周澈的話,與鄭青不謀而合。

    只是鄭青一定是誤會他了,連帶着把周澈也恨上。

    薛千忽然有些懊悔,暗恨方纔沒能想到這點,如果能爲周澈解釋兩句就好了,鄭青想必也不會如此看待她。

    只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裕濯王遠居南海,坐擁十萬兵力,對於皇帝而言,確實會令人心生不安。

    “去歲秋,先裕濯王的薨逝,怕是也與此有關。”周澈繼續道,透過窗子看外面的梅樹,“早就聽聞裕濯王威風凜凜,心高氣傲,經此撤權,怕是受氣不小,拖垮了身子。”

    薛千推算着時間,先裕濯王重病是在六月底,恰是她進京之時。而在此之前,撤權之事便已發生,彼時她記着……嶺南剛剛判定賊亂,正是父子兩個居功之時!卻聽此噩耗,不氣病也難。

    而鄭青後來才聽聞此事,在此之前,他正在江南遊玩,風光大好,怎會料到此等事發生?

    想通這一切後,薛千暗暗嘆惋。

    或許是金陵的記憶,讓她一直欣賞那位小王爺,也認定鄭青是正直善良之人,只是遭此不幸,肯定一時難以恢復。

    而她,適才卻沒能靜下心來問個明白,倒說出了一番傷人心的話。

    周澈見她良久不語,神情頗有倦怠之意,回想方纔巷口一事,思索片刻,道:“大朝會之後,他們不會很快便走,你若還有事未交代,我可遣人去打聽他的住處。如何?”

    薛千慢慢擡起視線,凝了周澈半晌。

    “或者,你手書一封,我讓人送過去也未爲不可。”周澈不去看她,視線落在一角的茶壺上。

    薛千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與其見面,不如書信來得便捷,也省的再出現難堪場面了。

    事到如今,她也不知如何面對鄭青,心中斷然是想長談敘舊,畢竟二人不是無話可說。可經剛剛那一場,有些東西似乎已經變了……

    她執筆鋪紙,貝齒輕咬筆頭,眉尖微微蹙着。沉思良久,纔在紙上寫下一行一行的小字。

    房門緊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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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白芷和秋菊站在院落裏,凝神望着廊廡下站立的長長身影。

    他手拿一把彎弓,面無表情,仰頭望向天空飛過的寒鳥,舉起弓箭。

    手臂一拉,弓已滿,箭在弦。

    “嗖”的一聲,飛箭離弦,以快不可及的雷霆之勢穿透那鳥兒的身軀。霎時,天空小小一個黑影,墜落在地。

    周澈的目光從天上落下,在那獵物身上停頓一眼,便收回。

    秋菊和白芷看得呆呆的,始終大張着嘴,尤其白芷,興奮地叫道:“中了中了!沒想到世子爺箭法這麼準,我家公子還沒世子爺厲害呢!”

    “還你家公子,你這嘴巴是改不了了。”秋菊嗔怪。

    二人往那鳥兒屍體旁走去,白芷不好意思地笑笑:“說順嘴了,你看世子爺都沒生氣呢,你就別生氣了。”

    秋菊聞言,納悶地朝周澈看了一眼,果見他身如木雕,呆立在原地,頗有失魂落魄之狀,眼神一下也沒往這邊看。

    在她心中,世子爺一向是不隨意殺生的,除去皇家狩獵,他平時根本不會去動這利器。

    秋菊用帕子捧了死掉的鳥兒,遞到周澈眼前,小聲說道:“世子爺,這鳥兒……”

    “死物一隻,你拿來作甚!”周澈低喝一聲。

    秋菊嚇了一跳,在後面本來歡天喜地的白芷,聞言也噤聲了。兩個人噤若寒蟬,後退一步,跪在了地上。

    秋菊愣了片刻,纔將死物丟到地上,低着頭:“奴婢錯了,您別生氣。”

    周澈繃着臉未作聲。

    秋菊和白芷相視一眼,戰戰兢兢地不敢言語,也不敢起來。二人心裏不住打鼓:今日世子爺是怎麼了?方纔還好好的,先是薛姑娘不高興,現在又是世子爺發火,難道今日入宮不利?

    “吱嘎——”

    門開了。

    薛千垂頭走出來,一邊折信一邊關上門,轉身一看,面前跪着兩個人,旁邊還有一人。

    她左右看看:“這是怎麼了,發生何事?”

    周澈不答話,她便將目光移至地上的兩人身上。

    兩個人自然不敢吭聲。

    薛千一低頭,目光便鎖在那死去的鳥兒身上,她面色驚詫,呆了半晌:“你……你打的?何故想起獵鳥了?”

    她看向周澈。

    “寫好了?”周澈轉過身來。

    對於他的神情變化,薛千一直觀察入微,此刻心頭一沉,沒吱聲,點了點頭。

    周澈伸出手來。

    薛千停頓一下,緩緩將信放至他手中。

    信被蠟封了口,周澈眼風輕輕一掃便看見了。不過他沒在意,將信收入胸口,轉身下了臺階。

    薛千轉回視線,看向地上二人:“行了,快起來,地上涼。”她沒問她們什麼,秋菊想跟她解釋,薛千也搖頭制止了。

    秋菊二人訕訕的,對視一眼,聽從她的吩咐下去了。

    薛千佇立在廊下良久,默然不語。

    風微涼,燈搖曳,天色將晚,闔府漸漸開始上燈。

    她無需問別人什麼,沒人比她更瞭解周澈,雖則才相處短短數月,可是人有時便是如此奇怪……一日三年。

    一日三年。

    她覺得,她像是認識了周澈一輩子。

    眼下,最重要的事還沒解決,還不知如何解決:他生氣了。

    他生氣了……她該如何讓他消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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