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他們得知消息時，張家三口已被送了回去，不到晌午，周澈派去的人馬便在城郊發現了他們的屍體。
告麼？如何告？
說不定他們還未帶着屍首去伸冤，就被人倒打一耙，罪上加罪。
也或許，那些人事先將屍首留在原處，連處理都未處理，便是爲了等着他們上鉤，好來個火上澆油，甕中捉鱉。
周澈的傷再重，也不過是皮外傷，在府中休養了幾日後，早就無恙。期間太后也遣人送來藥物補品，闔府備受感動，燕王更是心中憂慮，不知想到了什麼，在書房一呆便是一日，房門緊閉。
“還疼麼？”薛千問他，靈芝剛給周澈換了藥。
“自是不疼，又沒甚要事。”周澈淡淡，披好衣裳，“倒是你，連日來憂心傷神，明知於體不好，卻還不多加休養。與你相比，這區區幾道鞭傷，又何足掛齒？”
薛千忽然落了淚，卻不是爲傷病之事：“我本不想累及他人性命，可爲何，這一年來所行之事，皆是傷天害理的？張大哥他們……”她情難自禁，掩面而泣。
原本他們一家平安無事，可因他們的到來，迫不得已交出匣內書信，又引來刺客，惹火燒身。最終落得身首異處，死不瞑目。
周澈的心情頓變壓抑，連日來，他已逼迫自己不再去想這悲憤之事，可事實便是事實，任你如何派遣，它始終擺在那裏。
何況，這是三條人命，活生生的人命！
他眼眶微酸，苦笑了一下，說道：“你可知，我們臨行前一天，張大哥與我說的是什麼？”
薛千搖頭不知。
“他說，既然他邁出了這一步，便從不後悔。十年來，此事亦壓在他心頭，饒是不說，也良心難安。上千個日夜，他記不清多少次在夢中救回父親……可是夢醒成空。”
周澈走來，輕輕握住她的手，聲音卷席着巨大的無力與痛楚：“所以，誰都能畏懼，你不能畏懼。”
薛千擦拭眼淚，平靜片刻，問道：“崔丞相近來可有動作了？”
周澈頷首：“昨日承皓來過了。”
“如何說的？”
“國舅等人，已彈劾王派多日，呈上去的摺子不知有多少。我起初還不信，可今早入宮一趟才知，原來皆是真的。”
薛千眸光微閃，隱約察覺到了什麼，牢牢盯住周澈，等着他往下說。
“王丞佔田圈地，中飽私囊，這些都不必說。”周澈背過身去，口中的話語分量極重，向薛千耳邊襲來，“他竟還貪污撥給地方的賑災糧，這些都是年前的事了……以及，家中子弟玩樂無度，大搜奇珍異寶，有負皇恩。手下曹氏強佔人妻，包括之前那開賭坊的魏成周，除此之外，竟還有……”
“還有什麼？”
“還有姦殺少女之事。”周澈眼底生出一抹疼痛，念及了小倩一事，“出乎意料之事實在太多，數不勝舉。這些，皆是他們早前作爲，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如今便是時候了。”
“如此說來，此番，他們是在劫難逃了。”
“只是我不知，諸多證據，皆是從何而來？”周澈轉身看她，“莫不全都是郭雲清？”
薛千也不知道，可是眼下，似乎真的只有他了。
可是他也才只十六七，又有多大的本事，網羅來這一切呢？可想而知，在那背後，他該下了多少努力，大概是冒着赴死之心，來
由此，纔有瞭如今的一切。
此外，薛千仍想不通一點：郭雲清竟和她有同一個敵人？
衛國公與王榮是親家，當年王榮買通岫雲派殺手，屠戮她全家後，自是爲了衛國公能早日圖得西域霸業。而王榮與公主，這些年來，又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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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宮，一間幽暗的地下儲藏室，另開一暖閣小間，設桌擺爐，宛然茶室。
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公主殿下，你這回可不能坐之不理，老臣爲你謀劃多年，與公主爲一條心。公主若是見死不救，實在……實在傷老臣之心啊！”
對桌前的永寧公主，聞言嫣然一笑。
“王閣老言重，您乃三朝宰相，本宮只是內宮夫人，又怎能參政呢？”
王榮面頰抖動，憋着胸中之氣。
“還有，閣老說，多年來爲我謀劃，你我爲一條心。這我便不懂了，謀劃之事……誰能比您更清楚呢？難不成，閣老竟覺得，此事全是爲我而行，自己卻撇得乾乾淨淨的，與此毫無干繫了？”
她一笑，獻了一杯茶：“衛國公如今已代替當日的毓國公，爲你王家贏來諸多退路，你還敢說，竟是全爲了我？”
話說至此，臉已撕破。
王榮看出來了，公主把此事撇的乾乾淨淨，做好了袖手旁觀的準備。可他實在不明白，爲何明明是同心之人，爲何今日竟變卦變得如此厲害？
她就不怕，自己將她所做之事抖出來？
“本宮知你在想什麼。”公主拈了一盞茶，輕呷一口，轉開面頰，“可還是勸你打消了這個念頭，閣老不若想想，父皇於你而言是什麼，於我而言……又是什麼？”
“公主！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你又何至於斯！”他大聲咳着，年老體弱，如今身上病痛纏身，更是急不得、氣不得。
患難見真情，果然，心智瘋癲的永寧公主，早已不再有什麼恩情，他本不該抱希望。
可是，此刻面對的風險……
極可能是抄家啊！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而偏巧的，禍事總成雙。便在王榮打道回府後，沒幾日貴妃便降爲嬪，彼時王榮正躺在病榻上，聞言又吐了幾口血。
前不久，趙嬪謀害龍嗣，經皇后嚴查，卻是王貴妃手段。
王榮躺了幾日，本來心如死灰，可是恍惚中，又覺得許多事不在掌控，似是脫離了什麼。驀地，他想起了一個人……
一個出現過許多次，卻從未引起他注意的女子。
他本以爲，周澈前去楚州探案，帶着心愛之女只是聊以解悶罷了。可如今看來，顯然並非僅僅如此。
那個女子，那個女子。
薛千，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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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就是，不要再浪費錢了，嗯。
是我負了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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