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妃入宮牆 >【傾城亂】宮闈醜事
    “三年前殷召兩國交戰,殷氏皇族逃往筠州,那孩子、在逃亡路上出生的。當時怕不好照料,就差人另路帶走了。”凌菡的頭越垂越低,低到了塵埃裏,聲音微弱得好似落花的呻吟。

    “之後爲何不尋回來”

    “尋不到”她閉上眼睛,痛楚的神情彷彿又回到了當年,陰雲蔽日、煙塵漫天,失寵皇后的無助與悲怨,嬰孩被狠心地抱走,她能碰到的,只是襁褓上的那點微溫。

    “男孩還是女孩”楚瀛飛伸手撐住她瘦弱的肩。

    “是個女兒,你總不會要尋她,這三年來我傾盡所有都沒能尋到再說了,穆皓軒已經被召國所囚,一個孤女斷不會有半分威脅。”

    “孩子取名字了嗎”

    “嗯,望她能再回到自己身邊,故取名爲茴,但那乳母走的急,也不知有沒有聽清,如今只怕也不叫這個名字了。”凌菡詫異楚瀛飛眼中的好奇和那異樣的關切,可她暈眩的雙眸已經開始渙散。在昏厥前,一隻溫熱的手臂托住了她,但躊躇了片刻後,又收了回去,任她倒在了宮錦之上。

    凌菡睜開沉重的眼,發現自己仍舊躺在宮錦上,許是怕她發熱至死,只胡亂在她額頭上扔了一個灌了冰水的水囊。

    “恭喜貴姬姐姐喜獲麟女,小郡君長的真可愛呀。”

    “臉蛋和眼睛都好像貴姬姐姐,將來定是個國色天香的美人。”

    伊雪魅和水瑤討巧的聲音傳來,但姜梓月依然沉浸在昨夜被楚瀛飛“放棄”的陰影中,只微微哼了一聲:“兩位妹妹初來召國,就如此習慣了,以後還請互相關照。”

    “貴姬姐姐這般客氣,我們可當不起。”

    “都是伺候殿下的姐妹,什麼當的起當不起的。”姜梓月慢慢平復心緒,恢復了溫言軟語:“我實在有些倦乏,還想再睡會兒,改天再和兩位妹妹聊吧。”

    伊雪魅和水瑤恭敬地退了出來,正碰上凌菡虛弱地起身。

    “哎呀,這不是凌、侍婢麼,一來就惹了這麼大的禍,若不是殿下和貴姬宅心仁厚、高擡貴手,你這會就要去囚牢裏陪那個亡國之君了。”伊雪魅冷笑着,走到凌菡身邊狠狠踩了一腳:“沒規矩的下人,見了皇家姬妾不知道行禮麼。”

    “奴婢見過瑤淑儀、伊寶林。”凌菡俯身行禮,蒼白的臉上沒有多少起伏。

    不過這已經足夠讓那兩人心花怒放了,但伊雪魅高興歸高興,心裏還打着自己的算盤,她在殷國可是一品寵姬,水瑤不過是三品嬪妾,地位遠不如自己,現下卻翻了個身,也不知楚瀛飛看上她哪點了,自己定要使出渾身解數,攻破楚瀛飛的城池。

    伊雪魅的神情水瑤全都覷在眼中,凌菡看得很準,水瑤和姜梓月不僅容貌有些相似,外柔內狠的品性也是如出一轍,先前穆皓軒喜歡嬌豔嫵媚的女子,她沒沾到多少好處,而今洗牌從來,楚瀛飛明顯喜歡自己這樣清麗柔婉的女子,正好皇子妃有孕在身,姜貴姬又剛臨蓐,這絕佳的獲寵機會,自己怎可放過。

    兩人各擔着心事,也就不再找凌菡的麻煩,回各自的院子籌備爭寵事宜。

    “你怎麼還在這啊,三皇子等會就回宮了,還不快去書齋伺候”一個內侍尖着嗓子喊道。

    凌菡只得問了路,朝楚瀛飛的書齋走去。原來楚瀛飛喜歡清靜,書齋的侍婢就只有一人,如今自己來了,之前的侍婢樂得甩手,早就“熱情”地寫了滿滿三大張的禮數規矩和注意事例相送。

    “對了,還有一條是不能寫出來的。”侍婢壓低了聲音:“皇上、太子、朝臣還有皇子妃、侍妾,天天都會派人來明探或暗探,你要記住,有個地方一定要守好,絕不能讓人觸及,否則全家跟着賠命。不過你也沒全家,就你自己了。”

    “什麼地方”

    “就是書房裏間,臥榻後邊那面牆,掛着皇上御賜寶劍的那兩塊玄冰玉磚,絕不能碰。”

    “有人碰過麼”

    “我來的第一天,三皇子就說了前頭的話告誡我,我哪敢碰啊。他不在的時候我都守在門口,生怕有人會潛進來。”

    “那上邊蒙塵了怎麼辦,要擦拭麼”

    “你先前不是殷國皇后嗎,難道不知道玄冰玉是我們召國的寶物,色似滄海、質如寒冰、鐵過無痕、不染纖塵。”

    “是不是因爲玄冰玉太珍貴,所以不讓碰”

    侍婢將凌菡引到書房裏間,指着臥榻旁邊一隻玄色的蛟龍:“那個你怎麼碰都行。”

    話已至此,凌菡也知道那兩塊玉磚另有蹊蹺了,其實她根本沒什麼興趣打聽楚瀛飛的喜

    好,只是盡職地好奇了一番,免得讓這個侍婢看出自己的心事。

    侍婢走後,凌菡下意識地摸了摸髮髻上的紫檀木釵,一直覺得自己掩藏的很好,顧雲曦是怎麼看出倪端的呢真的只有她一個人知曉嗎

    叩叩叩

    凌菡走到後廊的角門,是御膳房送食盒過來,她道了謝,欲往回走,那小太監卻不放心地打量着她。

    “你是新來的”

    “嗯。”

    “仔細些,最下屜的糕點是三皇子最喜歡的,要趁熱喫纔行,盒子不能先打開,呈給三皇子時才能開。”小太監叮囑道:“皇子若是不滿意,扣你三個月奉銀”

    “知道了。”凌菡提着食盒回到書房外廳,將菜餚擺好。

    宮廷菜餚自是美味精緻,凌菡原是皇后,雖未享盡但也算曆盡榮華,更何況她素來嫺雅知儀,因此即便餓了兩頓,也不可能露出饞相來。然而有一碟素菜卻勾起了她的回憶松子炒胡桃。

    凌菡看了一會,忍不住用筷子拈了幾顆。

    “吐出來。”冷漠的聲音響起,不知何時,楚瀛飛已經負手站在一旁:“這也是你配喫的。”

    凌菡愣了愣,從袖口拿出絹帕,將嘴裏的松子吐了出來。

    楚瀛飛坐下用膳,幾樣菜都吃了不少,唯有那道松子胡桃一下也沒動,末了,還對凌菡道:“拿到外邊倒了。”

    凌菡的嘴角泛起一絲輕寒的苦笑,默默端起瓷盤,朝門外走去。

    “三皇子等一等。”凌菡見楚瀛飛放下筷子,便輕聲喚住他:“御廚說還備了你最喜歡的糕點。”

    “胡說什麼,我素來不喜歡喫糕點、”楚瀛飛皺起眉毛,卻在凌菡打開屜盒的時候頓住了。

    碧玉碟上放着五塊芙蓉花形狀的糕點,凌菡本不以爲意,卻見楚瀛飛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再擡頭看他的臉,神色竟掠過一絲倉惶。

    “慢用。”凌菡見他心潮起伏,便知趣地退下了。

    “把門關上。”

    凌菡回到下人房,把那三張記滿規矩禮數的宣紙細看了一遍,便坐着等候。

    楚瀛飛一下午都閉門不出,快天黑時卻突然吹響了竹哨這是他的一大規矩:不喜歡下人在旁伺候,有事便吹竹哨,第三聲還沒趕到的話就得受罰。

    “有什麼吩咐嗎”

    “我出去,明天才回來。書房我已經鎖好,你不用管,在下人房呆着就行了。”楚瀛飛一邊交待一邊往外走,行至門邊時卻轉過身來:“一天三顆,別病死了。”

    話音未落,一件物什已經嗖一聲落在了凌菡的腳邊。凌菡俯身拾起,是一個白色小瓶,上面寫着“祛熱散”,再擡頭時,楚瀛飛早已不見蹤影。

    凌菡吃了藥後,睏意來襲,便在下人房的小牀上睡了。朦朦朧朧間,腦海中劃過幾個念頭,既然書房能上鎖,那之前爲何再三交代侍婢不能碰呢是此地無銀,還是故弄玄虛今天那碟芙蓉糕,有清馨沁脾的幽香,斷不是廚娘的香粉味,而且看楚瀛飛的神情,也絕不會是哪個侍妾做的

    算了,想這些做什麼,跟我有何干系。我之所以還活着,只爲一件事。凌菡攥緊衣袖,昏昏沉沉地睡去。

    半夜,她悠悠轉醒,只覺胃裏一陣抽痛,從昨晚起,已經一整天沒喫東西了,現下真是飢餓難忍。

    按召宮的規矩,下人在各個宮院的下人廚房裏用飯,貼身侍女的待遇高一些,可以喫主人剩下的,問題是書房門上鎖了,大半夜讓她到哪弄喫的去

    凌菡的腸胃本就不好,嚴重的時候還嘔過血,所以不敢耽擱,點了盞燈,在小房間的櫃子裏找了找,卻連半塊乾糧也沒有。她捂住抽痛的胃,想起書房的石階旁有兩顆棗樹結着冬棗,便提了個小燈籠出了房門。

    凌菡才走到樹旁,伸手欲摘,突聽到一陣嚶嚶的低泣:“瀛哥哥,蓉兒該怎樣纔好”

    “母后今日又狠狠訓了我,說倘若再沒消息,以後就別去給她問安了,還要把父親和兄長派到邊疆去。可我討厭太子我根本就不想看到他”

    “新婚之夜已經是我的噩夢,再讓我去投懷送抱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蓉兒,不可、萬萬不可”楚瀛飛焦急的聲音溫柔滿溢。

    凌菡聽在耳朵裏只覺得懸心吊膽,她竭力屏住呼吸,往回走去。自己屈辱地活到現下,可不能因爲事不關己的宮闈醜事喪命。

    念頭才從腦中閃過,寒光凜冽的刀刃已經橫上了她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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