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妃入宮牆 >【傾城亂】宮宴驚魂
    果然,宴過三巡,皇后閒閒地開口:“一直聽說殷國極善玉磬,可這次過來的樂師可不像傳聞中那般好。”

    “啓稟皇后,凌女官的玉磬敲得挺不錯的,不如讓她獻上一曲給您祝壽。”水瑤微笑着說道。

    “哦,是麼”

    “是的,皇后。”伊雪魅被水瑤搶了風頭,甚是不悅,忙不甘示弱地堆上濃笑:“交戰時大家都人心惶惶,唯有她躲在殿內敲玉磬,把玉片都給敲碎了,結果第二天就破了城,大家都說她是爲召國討的好兆頭。今夜就讓她再給您獻吉祥吧。”

    “呵,還有這事,那還真是有趣。”皇上呷了口酒:“就請凌女官獻上一曲吧。”

    衆人目光皆望向角落處的凌菡,凌菡低頭寂然了片刻,方起身行禮。沒有言語也沒有笑意,好在她素來冷淡慣了,幾國皆有所耳聞,不至於因爲這個將她斬殺。這場較量她已經籌劃好,只要不危及性命,她會盡最大的努力保住自己的尊嚴。

    十五歲那年,皇宮後位空缺,族人不顧她青梅竹馬的婚約,將她推上了血火交織的政治祭壇;十七歲那年,她攀上灰暗重仞的宮牆,目送深愛之人遠赴沙場,此後,噩耗頻傳;十九歲那年,她在逃難途中拼死產下一女,卻因不是皇子而被嫌惡拋棄,音信全無

    凌家、殷國於她都沒什麼恩情可言,可她仍不願流離失所的殷國百姓聽到前皇后討好敵國的惡言,悲慼的心情雪上加霜。

    凌菡走到玉磬前,拿起兩隻磬槌擊了起來,先是一陣叮叮鈴鈴的清越之音,緊接着兩隻磬槌分別向左右一劃,好似兩道流光閃電般,激起了碧波千層,盈水傾瀉,旋即又化作幽柔的水草,引來嬌婉的靈鳥將整座大殿都帶進了清新冶麗、翠瀾欲流的山林之中。

    衆人原是想拿這位亡國之後取樂,誰知她竟真的擅長玉磬,而且技藝高超得讓人驚歎。凌菡在縹色羅裙上罩了一層墨綠色輕紗,很暗沉的顏色,將她月華般的臉頰也蒙上了陰影,但衆人被曲聲所吸引,只覺那兩隻敲擊玉磬的靈巧柔荑好似一雙翩躚飛舞的玉蝴蝶,美得讓人恍神。

    凌菡起初只是敷衍,可她從殷國到召國,一路流亡折磨,已經許久沒碰過玉磬,雙手不由自主地奏出了心曲,黃沙漫天的戰場、繁華頹喪的皇城、驚惶失措的哭泣、絕望無助的呻吟破碎的畫面皆在玉片上閃現,好似噩夢中的憧憧暗影,她想砸碎它們,砸碎這一切

    “咻”

    一道寒光閃過,衆人大驚,侍衛紛紛上前護駕,但那飛鏢卻是衝着凌菡去的。準雖準,不過凌菡正敲得激越,頭往音高的玉片處偏了一偏,那飛鏢便刺向她的髮髻,狠狠削下大把青絲。

    “你這個該死的女人,竟然厚顏無恥地給召國獻藝,讓我們大殷蒙羞”

    穆皓軒身後的侍從已被幾個侍衛按住,扔奮力擡頭對着凌菡破口大罵,凌菡蒼白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在看到慌亂膽怯的穆皓軒時,才露出一絲冷笑。

    “真是掃興,拖下去斬了。”皇上不悅道。

    “皇上,今日是皇后的壽辰,還是別見血吧。”凌菡倏然開口,柔婉飄美的聲音宛若曇花吐香。

    “噢那依你之言卻該如何”皇上饒有興致地看着凌菡,她挽起的髮髻已被削下,一半青絲垂落至腰際,另一半則散亂似蒲草,但那張瑩月般的臉龐卻極美,一雙星眸水波瀲灩。

    “他如此忤逆,留在召國也是危害,從古至今皆尚賢敬忠,難得他對前殷還有這番眷念,不如廢了他的武功,讓他回前殷去吧。這些人我知道的,不敢望到酒泉郡,但願生入玉門關,即便死也想死在故土。”

    “哈哈哈,好一個死也想死在故土,你還真是瞭解,難不成、你也這麼想。”皇上探究地看着凌菡,嘴角一抹嘲謔的笑意。

    “那倒不是,以心爲葬,處處皆是故土。”

    “有意思,真是個厲害的女人。”皇上笑道:“我看留着你也終是個危害,不過,我們召國不怕。”

    “就按她說的辦吧。”皇上擺擺手,又朝凌菡舉了杯,示意內官賜酒。

    凌菡接過銀爵一飲而盡,絲毫不擔心是毒酒,衆人的目光皆凝在她身上,唯有一雙眼睛尤其厲害,如閃電般在她身上溜了一圈,不是楚瀛飛,也不是他那幫明爭暗鬥的妻妾,而是太子妃上官蓉。

    凌菡將酒杯還給內官,蹲下身在那叢削落的青絲中找着什麼,倏然,清冷如霜的臉上終於顯現一抹驚惶。

    那支紫檀木釵已經斷作兩截,凌菡惘然握在手中,淡淡施禮歸坐。

    “這是太子妃賜的糕點,讓你壓壓驚。”一個宮娥端了兩隻小銀碟,輕輕放到凌菡面前。上首的水瑤和伊雪魅都看了過來,很嫌上官蓉多事。

    “謝了。”凌菡擔着心事,本不以爲意,卻見兩碟糕點正是那天楚溟飛請自己喫過的,荷花香餅和牛乳雪花酥,不由暗暗一怔,宮中糕點百來樣,不太可能是巧合吧是這對夫妻有共同的喜好,還是上官蓉派人暗中監視楚瀛飛的書齋總不會是楚瀛飛無聊到連這種小事也告訴她。

    似感覺到凌菡的疑惑,上官蓉掩口輕笑,凌菡這才擡頭望向她。她穿着一襲緋色鏤花綢裙,嫣紅薄紗披帛上繡着金絲鳳凰,緞發挽成高高的珠鳳朝天髻,鑲金綴玉的釵環閃着繽紛迷離的光,但那張臉卻出乎意料地溫柔可人,好似一朵被胭脂醺染的芙蓉花,最妙的是那張菱脣,漾着幽雅得體的笑容,可笑影之餘,卻又溢着隱隱的苦澀,讓人頓生疼惜,風吹蓉花落,教君恣意憐。

    凌菡低

    頭啜了口酒,按下心底的思潮,水瑤獲寵是因爲和姜梓月相像,那姜梓月獲寵是因爲什麼呢,只怕是和上官蓉相像吧。從另一面看,楚瀛飛倒是挺癡情的,可這份癡情卻不知會惹出多少禍事,自己得小心淌過這趟渾水,達成目的要緊,到時候灰飛煙滅,再不用沾惹塵世紛繁。

    凌菡心下想着,攥緊了手中的斷釵,釵尖刺入掌心,綿延起一片炫目的疼痛。

    宴後,一行人回到麟陽宮,顧雲曦蹙着眉,也不向楚瀛飛撒嬌,只匆匆說自己身子不適,回房休息去了。這倒是讓水瑤和伊雪魅一喜,兩人連忙獻起殷勤來。

    “咳、咳”

    “哎呀,殿下是受風了麼,可別染上風寒呀,瑤兒在屋裏放了許多暖香花,還讓侍女備了冰糖紅棗羹,殿下喝一碗驅驅寒氣吧。”

    “嗯,也好。”楚瀛飛看着水瑤的側顏,嚴峻的目光染上些許溫和。伊雪魅氣得想跺腳,不過還是忍住了,嬌聲告退。凌菡則不言語,只俯身行了一禮,亦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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