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嗎。”蕭瀲晨淡笑着，對我的回答還算滿意，也不再繼續追問，轉過身去，背對着我。
怪不得說君心難測呢，我覺得要討好蕭瀲晨也挺難的，看今晚這情形，他對我忽冷忽熱，忽近忽遠的，也不知道在考量什麼。其實他對我冷或熱我的心都懸懸的，還是平淡疏離些好，相安無事、挨延度日。我是等着兩三年後，胡蝶進宮做皇后，自己就我真的願意嗎我想到胡蝶跟蕭瀲晨撒嬌的模樣，心裏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雖不是黏酸帶醋，卻也不能視若無睹，不由輕嘆了口氣。
“怎麼了”蕭瀲晨居然還沒睡着。
“我在想、不知兩年後，會怎麼樣。”不知下意識裏是不是也想知道他的心思，我再一次脫口而出。一直平躺着，背有點痠痛，又不好背對着他，畢竟太失禮，只得往蕭瀲晨那邊側身，讓他背對着我了。
“兩年後想的真遠，我從前連兩天之後的事都不敢想，因爲隨時都、”
都可能被廢嗎我知道，蕭瀲晨的童年是落寞的，小時候我進宮跟表姐和漣漪玩耍，偶爾也能碰到他，但他一般都默默地站在一邊，連話都不多說，稍微大一些後，更是拿着一卷書，低頭在石凳上坐着，連眼皮也不擡一下。
“喂，大皇子，過來喫桃花糕呀，今天是我的生辰，乳孃特意給我做的呢，你也嘗一嘗嘛。”
他聞言，擡頭看着我，平靜如湖泊的嘴角泛起微微漣漪：“桃子妹妹，生辰快樂。”
我恍然想起，他是叫過我“桃子”的，含笑的模樣，像個溫潤如玉的哥哥，他對漣漪，定是這樣溫和吧，因此漣漪才一口一個皇兄，對他並無芥蒂。我和他是什麼時候開始，連照面都不打的對了，從我聽到伯父他們的談話，說以後要讓我進宮，像姑母那樣，爲胡家謀權勢富貴。
“你現下，應該好多了吧”我輕聲問道。
“嗯，好些了，如今已經敢想兩個月之後的事了。”
呃
“沒事，會越來越好的。”我安慰道，儘管眼下這情形，分明是我更前途未卜。
“其實，我已經想好讓誰做皇后了。”蕭瀲晨沉默了一會，竟突然冒出這麼句話來。
“哦、戚小儀嗎”我愣了愣，問道。原來他已經有心儀的女子了，是怕姑母不同意麼不知是哪個家族的女子，伯父叔父他們只怕要愁壞了。
“不是。”蕭瀲晨直接否定。
我有些納悶了，從之前的談話看，他對虞美人和梁淑妃似乎也就那麼回事，而現下又否認了率先有身孕的戚小儀，那還會是誰
“邵賢妃周婕妤、顏婕妤”我問道。
“不是。”
“還不是啊，那是夏選侍或葉選侍麼”
“不是。”
“啊總不會是哪個家人子或宮娥，還是沒進宮的朝臣之女那你這條路還長着呢。”我有些無語，不知那個女子喜不喜歡他，若是兩情相悅卻不能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也夠難過的。
“是啊，很麻煩的一條路。”蕭瀲晨嘆了口氣。
“那、那個女子喜歡你麼”我好奇地問道。
“不知道，許是不喜歡吧。”他語氣更顯失落。
“拜託，你是男子誒，直接問不就好了，還要這樣猜。”我聳聳肩，看來不論是君王還是平民，遇見自己喜歡的人，都會犯愁呀，很難想像，蕭瀲晨這麼個冷靜淡漠的人，喜歡一個女子時的模樣，話說、我還沒有自己喜歡的男子呢。我這下才察覺到自己心裏泛起的酸意，真是不公平啊，蕭瀲晨可以盡情喜歡別的女子，而我呢，這輩子卻要交代在他身上了。
“對啦，那個女子知道你喜歡她麼”我追問道，還是忍不住想打探。
“應該、不知道吧。”
“啊你這也太、”我真是徹底無話可說了，但見蕭瀲晨惆悵的樣子其實我也看不清，但藉着幽暗的光線，看着他清瘦的背影，我又想起了曾經那落寞的男孩，想是灰暗寂寞的童年，給他留下了陰影吧，以至於遇見自己心儀的人，都不敢勇敢表達。可是，也不對啊，打趣嘲諷我的能耐哪去了哦，我知道了，怪不得行貴妃之儀的時候那般不情願呢，行想着把自己喜歡的人迎進宮吧。但這也不能怪我啊
，只怪他自己不“上進”，對方連他的心意都不知曉，我就這麼碰在箭口上，冤不冤啊。
“不會的，她已經在宮裏了。”蕭瀲晨的語氣才略微輕鬆了一點。
“那還好，但你也該給她個名分吧，讓她知道你的心意，不然、人心是很容易冷的。”
“我知道，只是現下還不是時候。”
“唔，果然還是有打算的。”我呼了口氣，真心覺得自己太閒了：“真是的，問一句說幾個字，你當我這麼想打探你的私事呢。還說什麼只能想兩個月之後的事，你這不是想得挺遠的。現下是告訴我，是接下來要付諸行動了不對，應該說，我就是你的行動，你想讓我幫你跟姑母說，是不是”
“不用了，我自己會說的。”蕭瀲晨轉過身，這樣便跟我面面相對了，由於談話，不知不覺間，我們兩人只隔了一尺來寬的距離，可以說是比較友好了。若是能做朋友，相安無事的共處，也算是保住胡家的平安了，只是、胡蝶的皇后夢，怕是實現不了了。
“那你準備什麼時候說啊”我這是看熱鬧的心裏麼，可是，不論是站在貴妃的立場，還是單純一個女子的立場，似乎也沒閒情雅興關心這些吧。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逑的又不是我，我問這些事不關己的事做什麼，更何況，我還沒有心儀的人呢，往後怕是也沒機會了，以“文人相輕、妻妾相妒”後面半句是我加的的說法，我就算沒有臨危的擔憂，也該喫一番醋纔對。
“等她開始喜歡我的時候吧。”
“好磨蹭啊，不是有句詩說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嗎”
“她現下還是梅子青青的時候，我不忍心折。”蕭瀲晨的語氣，竟開始徜徉湲湲的溫柔。
這下，我開始察覺自己心底的酸意了。雖說自小被爹爹疼愛有加，可那是長輩的慈愛，和同輩男子還是不同的，身爲年輕女子，誰不希望得到青年才俊的喜歡人家梅子青青，而我呢，就目前這心境，再過兩年恐怕就要梅子黃時雨了。
“你有喜歡的人嗎”蕭瀲晨輕聲問道：“我聽說，左相有個得意門生，特別欽慕你，你和他還是同窗。”
“什麼呀，你說的不會是趙哥哥吧，他都是去書房找爹爹的，好不好。定是那幫朝臣怕你立我爲後，亂傳閒話呢，後來聽說只是納妃，風言風語不是就少了一些麼人家趙哥哥有青梅竹馬的表妹，被傳了閒話後，還專程告假回鄉，跟未婚娘子解釋了一番，你說那幫亂傳謠言的，氣不氣人。”
“是啊，爲達目的，不擇手段。還有情詩呢，我差點都當真了。”
“你說什麼”我吃了一驚，提高聲音問道。
“哦、沒沒什麼，之前納梁淑妃和邵賢妃的時候，他們也用過這招，還裝出告密的模樣，把我煩了個夠。”蕭瀲晨語氣有些慌亂，似在掩飾什麼：“對了，你有喜歡的人嗎”
“你問我這個”我愈加驚詫：“你是睡不着，心情好了，想找點樂子，懲罰我一下麼”
“幹嘛把我想的這麼壞，我方纔不是把心裏話都告訴你了嗎”蕭瀲晨有些不樂意。
“這能一樣嘛，你可以懲罰我，我呢，只能被你懲罰。”
“哈哈哈。”蕭瀲晨忍不住笑了起來：“你有這麼淒涼嗎，我對你應該還好吧，除了喜歡看看熱鬧之外，也沒做什麼啊。”
“你還敢說自己沒做什麼，我都被你、被你奪去清白了還要問這種話，我沒有喜歡的人，現下爲君之婦，也不能去喜歡誰，或再被誰喜歡了，你滿意了吧。”
蕭瀲晨突然將手伸進我的被窩，溫熱的手掌放在我砰跳的胸口：“當然滿意。我先告訴你這些，是讓你心裏有些準備，可你對我也不是很上心，是我自作多情了。”
“也還好啦。”我含糊地應了一句，不知道爲什麼，卻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背，我略微有些心口疼的毛病，記得小時候，不舒服時，孃親和爹爹就會這樣陪着我，好久沒有這般親切了，我不由閉上眼睛，進入夢鄉。
我怎麼也沒想到，睜開惺忪的睡眼時，蕭瀲晨的手還放在我的胸口，而我也很霸道地抓着他的手腕。天，已經大亮了。
“哎呀”我坐了起來：“這都什麼時候了，你要上朝、”
“上朝現下都巳時過半了，你再挨延一會，就該用午膳了。”蕭瀲晨睜開眼睛，打趣地看着我，清醒的目光夾雜着幾分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