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黑紗遮面,低眉淺笑,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
楚玉一步一步地走近,絲毫都沒有想過要收斂自己的氣息。
白羽警覺地擡起頭來,不悅地皺起眉來:“世子爺”
馬子仁上哪兒去了,怎麼也不來同她說說有人進來了
啊,對了,馬子仁回府照顧妻兒了。
最近陸御醫家中出了這麼大的事,他的妻房可是陸御醫的親戚,心中必定是悲慟不已。
“什麼時候,我們如此生疏了”
楚玉嘴角上揚,輕聲喚到:“白姑娘。”
他風度翩翩,和白羽之間倒是有些交情的。
四年前,在得知白羽被壓在亂葬崗山下的時候,他是絕不相信的,只是連夜趕到那亂葬崗的時候,看到鎮撫司的人全都在那,他纔信了。
蕭澈讓收兵的那一刻,他只覺得心疼。
那山下被壓着的女子,就像一朵煙花,綻放在黑夜之中,而埋藏在內心的種子也在生根發芽。
那日,在牀榻之上,他就感覺到了這位藥王谷谷主有些熟悉,眉眼之間,好似被一片霧氣給遮擋住了,他想要撥開,但可惜,疫症讓他動彈不得,好不容易有了力氣,卻被蕭澈闖入,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身邊是一片狼藉,再沒有這位谷主的下落。
地上的瓶瓶罐罐,讓他的心裏驚了驚,這樣不按常理出來的人
一定是她。
白羽眉眼彎彎;“興許,你是認錯人了。”
“天下之大,也唯有白姑娘會用這等稀奇古怪的東西吧。”
楚玉文質彬彬地將白羽遺失在楚玉房間內的注射器放在石桌上,他擡起頭來,看着白羽,徑自坐下:“四年前,白姑娘不告而別,興許是沒有將楚玉當做朋友。”
他需要確定白羽的身份。
於公於私,都需要。
白羽看着注射器,那日若不是蕭澈忽然闖了進來,她是有時間收拾的。
尷尬地將注射器拿過來,白羽訕訕一笑:“世子爺是想要我給封口費嗎”
“你我之間,需要封口費嗎”
誠然,是不需要的。
白羽笑了笑:“今日白羽這裏只有清茶一壺,世子爺可嫌棄”
“不嫌棄。”
白羽爲他倒了一杯茶,雙手奉上:“四年前,若非有世子爺爲我在宮中打點一切,以我這性子,只怕死了不下十次了。”
她都是知道的,斐禪公公雖然沒有明說,但她知道。
蕭澈那個時候如履薄冰,身邊十面埋伏,稍有不慎就萬劫不復,自然是不願意爲她打點一切的,所以她能夠在御藥房混的風生水起還是有楚玉的功勞。
“不過一句話而已。”楚玉笑了笑,“四年前”
“四年前的事,不提也罷。”
楚玉一愣,隨即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不提最好。
四年前的他,也不乾淨。
若是能夠從現在開始,自然是好的。
“這一次你回來,是打算如何”楚玉問道,“可有想過,要重新回到白府”
恢復白家四小姐的身份
白羽笑道:“我以前在白府的境況,你也是知
她纔不傻。
楚玉的笑意又深了一層:“那你現在住在醫廬方便嗎”
“怎麼不方便”白羽眉梢輕輕地挑了下:“偌大的醫廬就我 一個人,可方便了。”
沒有了閒雜人等,她要研究什麼,也自在。
楚玉點點頭:“一茶、一爐、一桌、一人,便是天下。”
“咦”白羽忍不住歪着腦袋看着楚玉:“不爭權,不奪勢了”
“爭來何用奪來何意”
白羽淺淺一笑,好似又看到了那個在永壽宮明明知道糖水裏面被下藥還義無反顧一口喝下的楚玉了。
楚玉站了起來:“能夠重新遇上你,是我的榮幸,若是蘇溪公子不介意,可否移步與我小酌一杯”
他朗聲喚白羽一聲“蘇溪”,立場已經確定。
既然她不願意做白家的四小姐,自然他是樂意的。
倘若能夠這樣斷了她和蕭澈之間的關係,是最好的。
只是,楚玉忘記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白羽回來的時候,還帶着一個孩子。
白羽站起身來:“酒逢知己千杯少,還是要帶我去那家小酒鋪嗎”
楚玉笑道:“若蘇公子想,我自然能夠帶你去。”
白羽歡樂地跟着楚玉出了門,那是一家藏在鬧市之中的小酒館。
那一夜,她在楚琉璃的糖水裏面下了強力瀉藥,沒想到卻是被楚玉給喫掉,後來他拉的雙腿發軟,帶着白羽來到這個小酒館來休息,順便想要刺探軍情。
他那個時候是知道白羽的身份,言王的未婚妻,想着蕭澈此人平時驕傲不可一世,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地就答應這樁婚事,聽聞還是他親口允諾的,所以對這個叫白羽的女人,楚玉很好奇。
可也就在是那個夜晚,他才知道,原來女人也可以豪氣十足。
“你聽過奇毒,昆洛沙沒”
“這名字很奇怪,毒性很烈嗎”
“那是聖帝爺傳下來的一道聖旨,但凡有人能夠解開奇毒昆洛沙,就能夠成爲御醫房的主事者,並且得到十萬兩”
“真的”
“女人又如何,女人和男人不一樣嗎男人能做的事,女人就不能做了嗎男人能吟詩作對,女人還還能琴棋書畫呢男人能喝酒,女人也能夠豪飲你說,女人哪兒比男人差了”
“還記得麼”楚玉指着那張桌臺,“在這兒,你當時可是豪氣沖天,口口聲聲地告訴我,女人不比男人差,不比男人弱,今日我算是見識到了。”
當疫症橫行的時候,那些自詡不凡的男人都躲在家中,不敢出門。
倒是隻有白羽,敢深入隔離區找法子救人,就這等勇氣,也值得那些口口聲聲說着要保家衛國的士兵學習了。
如今的御林軍,潰不成軍
楚玉眼底涌出失望來,眸光暗淡。
店小二上了桂花釀,白羽卻道:“勞煩給我一隻火爐,我習慣了喝熱的東西。”
雖說她的提議讓店小二覺得很奇怪,但還是去擰了一隻火爐來。
白羽衝楚玉笑了笑:“年紀大了,受不了冷的東西。”
楚玉這纔想起,方纔她的茶水都是滾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