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澈的聲音在這一刻,就像來自地獄的催命符似得。
白羽睜開眼睛,眼淚還是止不住地落下來:“蕭澈,有沒有人說過,你真的很殘忍。”
她背過身去,肩膀忍不住地顫抖。
六月的天,卻如寒冬那般陰寒,讓她瑟瑟發抖。
白羽快步上前,一個人強行上了馬車,肩頭的傷因爲動作幅度太大,而裂開了一些,血水浸染了白紗,也暈出了她單薄的衣裳。
蕭澈跟着上了車,一雙眼眸好似有話要說那般,不過他最後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輕輕地敲打了下車廂的門,車伕立刻就掉頭,往藥王谷的方向趕路。
白羽掀開車窗的簾子,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我想,你應該會想回藥王谷瞧瞧的。”
她沒有說話,但蕭澈卻還是將她心裏所想的言明瞭。
蕭澈嘆了一口氣,驀地欺身上前,手輕輕地撫着她的臉龐,又緩緩地花落最後落到她的衣領處,手不知不覺地已經探了進去。
白羽宛如驚弓之鳥般一下子將身軀捲縮起來,她眼底滿是警惕:“你要做什麼”
蕭澈頗爲無奈,他將另一隻手攤開,在掌心裏面放着一卷白紗布。
“血浸了出來,你再這麼亂動下去,這傷只怕十天半個月都好不了。”
他眼底滿滿的心疼。
白羽稍微才鬆了口氣,想想也是自己太過緊張了。
外面趕車的不過是個小卒,並不是齊北等人,蕭澈不會放心,也不會變態到在車裏對她動手動腳。
不過剛剛北冥的事情,她還沒有消化掉,心中還有一根刺,伴隨着呼吸而疼痛。
白羽終於擡起頭來,正視着蕭澈的眼睛:“你爲什麼可以如此絕情,北冥之於我就相當於齊北之於你,你可懂”
“我懂。”蕭澈很淡然地說道,“所以,我讓唐北荒來,爲他築造一個衣冠冢。”
白羽看着他眼底的坦然,醞釀了許久的話還是沒有說出口。
他到底是不懂的。
蕭澈認真地爲白羽上藥,最後又重新包紮了下,換了 乾淨的紗布,不過因爲在車廂裏面白羽也不好換衣裳的,所以肩上一處還是殷紅奪目。
血染之風。
兩人一路都沒有怎麼說話,在來到裏安邑城有些路程的小鎮後,蕭澈便將趕車的小卒給撤換了,由他親自來趕車。
如此折騰,倒是讓白羽覺得有些奇怪。
蕭澈將武力灌注在馬匹和車軲轆上,速度也隨之提高,原本需要六天的路程,兩日便到了。
車在桃花林外停下,他將簾子掀開,白羽已經彎腰準備走出來了。
蕭澈伸出手,白羽並不抗拒。
於此,蕭澈十分滿意。
這兩日雖然他們之間沒有怎麼多說話,但白羽的心情已經從北冥出事的那一刻激動到現在的平靜了。
蕭澈將白羽抱下馬車,桃花早就凋零了,餘下的毛茸茸的桃子。
“這桃子,喫不得吧。”
這些桃樹之上的桃子長的十分誘人,又大又圓,甚至哪些紅色都露出勾引人的色調。
白羽輕輕地點了下頭:“這是藥王谷的屏障,桃子自然是喫不得的。”
吃了倒也不是說會要人性命,不過會的,是讓人昏睡幾日罷了。
這些桃樹是原本就有的,不過起初長的桃子歪瓜裂棗那般,任憑誰看了都沒有食慾,她當是可找了實驗小白兔來實驗。
sp;被實驗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北冥。
白羽嘆了口氣,思緒已經飄遠了。
北冥初來乍到的時候
北冥尚且無法接受自己已經死掉事實的時候
北冥第一次以行屍的方式做飯的時候
北冥第一次抱白寧的時候
回憶如同泉涌,白羽眼眶紅紅。
“娘”
糯糯的聲音讓白羽瞬間回過神來,她循聲望去,卻是傻了眼。
“娘”
如同糰子似得白寧穿着一身花哨不堪的衣裳,品味着實有夠差的,花花綠綠的好似在吸引人眼球那般。
不過儘管他使出了渾身解數,將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卻還是不能夠在這一瞬間吸引住他孃親的注意力。
白羽捂着自己的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眶發酸、鼻尖也發酸,稍微一眨眼,滾燙的眼淚就落下來了。
“北”
她喉嚨好似被鐵烙了一半,生疼。
後面的字全然說不出口。
白寧噘着嘴,往後看過去,滿臉的不高興:“到底我是她兒子,還是你是她兒子”
不僅僅是今日,就是在以前,他就發現了,在孃親的秤桿之上,他每一次都是喫虧的份。
站在白寧身後的人兀自跪了下去,神色僵硬。
他沒有任何表情,因爲肌肉已經不允許了。
從他鮮活的生命停止的那一刻開始,他就不知道笑、哭、難受該如何表達了。
“我想,鬼將軍的身份並不適合他。”
蕭澈的聲音在白羽的身後響起來,帶着運籌帷幄的自信。
他要辦的事,總歸是要辦到的 。
那些藏在暗處,想要從鬼將軍身上找線索來坑白羽的人,他絕對不會留下任何證據給他們。
他要除掉的是鬼將軍,而不是唐北冥。
白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早就是一片模糊了。
“怎麼會”
她往前走了兩步,發現腳下的感覺十分真實,不是在做夢。
她大步向前,終於是穿過了桃花林,她站在白寧和那個跪在她面前的人身前,身子都忍不住地顫抖。
白寧仰起頭,伸出雙臂:“孃親,抱抱。”
最近他都很少求抱了,每一次他想要找孃親抱抱的時候,爹總是不要臉地霸佔着孃親
哼
“咦”
白寧歪着腦袋,眼底涌出不可思議來,他是不是眼花
孃親不抱他這軟軟的、熱乎乎的糰子,爲什麼去抱一個身上都沒有任何溫度的行屍
白寧正打算去攀白羽的胳膊,下一刻卻被摟住,雙腳懸空了起來,他軟軟的胳膊搭在蕭澈沉而有力的肩膀上,小嘴兒撅起來 :“爹。”
他很不高興。
“爹帶你去玩。”
這個場景,他們需要稍微迴避下。
白寧本想拍手稱快的,雖說孃親心有旁人,不怎麼疼愛他,但他還有爹呀,可是
“爹,你不是說要帶我去玩嗎”
白寧往後面瞧了一眼,目測了下距離白羽的路程,唔十步
蕭澈應了一聲:“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