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黎頭也沒有擡,只是平靜地說道,“再磨。”
馬斯洛看看她,這個說話平靜的女人身上自有一種力量,讓他不得不老老實實地回到了座位上。
又是一個五分鐘,看着玉碗裏的粉末不斷地變化,馬斯洛又一次把碗端到了曾黎面前。
“不行,再磨”
.
“再磨。”
“再磨,還不到火候。”
馬斯洛的手腕發酸,眼睛發澀,可是他仍在堅持着。
他不知道,不同的實驗室裏,不同的人都在幹着相同的工作。
鞠鴻飛也在堅持,江小白也在堅持,每個人跟前都有一隻玉碗,隨着不斷的研磨聲,玉碗裏的粉末越來越細,越來越均勻。
半個多小時過去了,曾黎不曾朝馬斯洛這邊注意,只顧在核磁共振波譜儀前忙碌。
同樣,鞠鴻飛、江小白的導師陳重和夏立言也沒有留心他們,只顧忙自己的事情。
馬斯洛揉了揉痠痛的手腕,又輕輕地研磨起來。
嗯,他腦海裏突然涌現出一個故事來,好象是古代有個書法家,在學習寫字之前父親先讓他研墨,結果把墨研得渣滓泛起,父親嚴肅地教育了他,並告訴他研墨就是研心,只有心寧靜了才能寫出好字來。
現在,研磨冰毒也是在研磨自己的心,讓心平靜下來,對,就象曾黎這樣,才能心無旁騖地當一名毒品鑑定師。
磨,要磨掉自己的躁性,躁掉自己的火性。
他不再焦燥,也不再埋怨,輕輕的細細的均勻的有節奏的研磨聲在實驗裏又響起來。
曾黎用眼角的餘光打量着這個小夥子,不急不躁,動作瞻視,安定徐爲,身有自有一種沉靜的氣質,這不禁讓她大爲讚賞。
她轉頭看着這個小夥子,那側影卻是如此地熟悉,她鼻子一酸,眼裏涌動出淚花來。
“斯洛,磨完了嗎”曾黎的聲音有些顫抖,馬斯洛好奇地轉過頭來,發現自己的導師眼角泛紅。
“您看看。”馬斯洛雙手把玉碗捧到曾黎面前。
“嗯,可以了,秦主任在等你們,拿過去給秦主任看看。”曾黎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時鐘指向兩點半,正好研磨了半個小時。
馬斯洛捧着玉碗走出門去,曾黎的目光卻一直在他的身上留戀,直到門砰地一聲關上,她這才輕輕地揩去眼角的淚珠。
穿過走廊,馬斯洛走到秦觀瀾辦公室門前,他輕輕地吸一口氣,敲門而入。
裏面的江小白與鞠鴻飛都回過頭來,三人又一次同時站在了秦觀瀾面前。
三隻玉碗分別擺在了秦觀瀾面前,三人互相打量着,也打量着玉碗裏的冰毒。
“還用我說嗎”秦觀瀾打量着三個警校生,“感覺自己不如別人的,可以拿回去。”
三隻手都伸了出來,秦觀瀾笑了,對着江小白與鞠鴻飛道,“還有自知之明,孺子可教”他的手突然伸了出來,在馬斯洛的手背上打了一下,臉色又變了,“過分的謙虛就是虛僞,你,認爲自己的不如他們倆”
三個玉碗中,鞠鴻飛研磨得並不仔細,還有大的顆粒,江小白的雖然均勻,但不如自己的細密。
“鞠鴻飛是想喫糖了吧,磨的真像白砂糖”老頭不客氣地批評上了。
白砂糖一樣的細密程度都不行,江小白自己也無語了。
“好了,我宣佈,第三次面試結束。”
老頭看看三個目瞪口呆的警校生,得意地說道,那把人玩弄於股掌且得意洋洋的樣子,讓人哭笑不得。
“你們自己說,誰碗裏的東西磨得均勻”老頭敲了一下馬斯洛的玉碗,“這還差不多,就得像麪粉一樣細膩均勻。”
鞠鴻飛看看馬斯洛,不需老頭宣佈,在這三輪的面試中,馬斯洛拔得頭籌了。
可是,本以來已經在這裏留下了,誰知還有這第三輪面試
他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老頭說出誰走誰留的話來。
“跟我來。”
老頭說到,倒沒有發生鞠鴻飛擔心的事情,他帶頭帶着三個學警走進實驗室.
“研磨好的粉末,要用電子天平準確稱出5毫克毒品,再溶於5毫升乙醇。”
後來馬斯洛才知道,稱重使用的是精確到萬分之一克的電子天平,稱量時喘粗氣都能影響到指數變化。
他們仨站在不遠處,老頭屏聲、靜氣,操作熟練,直到數值穩定不變這才得意地看看他們。
可是,接下來的操作就很艱難了。
不知什麼時候,曾黎、陳重和夏立言來到了他們身邊。
“秦主任要用移液槍吸取1微升的物質液體,加入到前面的乙醇溶液中,1微升僅相當於一滴水的50分之一。”曾黎解釋道,“最後,運用氣質聯用儀進行分析檢測,判斷出毒品的種類和純度。”
年輕的陳重看看他們,“明白了吧”
他說得含糊,可是三個警校生明白,這種精確到毫克的試驗,只有把樣品磨到白麪一樣的細膩纔行。
“斯洛,恭喜你,”曾黎端着餐盤坐了過來,“三輪面試次次優秀,秦主任這一關算是過了。”
老秦,別看是技術警監,可是有時候卻象個老頑童一樣,部領導的面子有時他都能給撅回去,可是卻對眼前這個馬斯洛讚揚有加。
如果說認識各種各樣的毒品考校的是他們的眼界與知識,那麼第一輪面試把溴代苯丙酮故意讓他們踩到腳上,測試的卻是他們的反應能力。
今天下午的研磨冰毒,測試的卻是他們的耐心。
反應能力,加知識面,加耐心,幾乎是成爲一個名優秀鑑毒師的三大要素。
沈藍看看這個在自己眼前波瀾不驚地喫着青菜的馬斯洛,她對眼前這個小夥子的信心指數也在飛快地提升,看來這次非他莫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