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完電話她正準備再轉身回店裏，卻發現程力維不知何時正站在自己的身後。
她一怔，下意識就張嘴想問什麼，擡眸之間看見了婚紗店旁邊的店鋪名稱，是一家跆拳道館。
“力維。”她往他身後走了幾步，面上掛着淡笑，“你是來這裏學跆拳道的嗎”
程力維點點頭，半晌才內斂地說了句陶老師好。
然後還未等陶樂樂說什麼，他又很禮貌地微微彎了彎腰，視線沒怎麼敢往陶樂樂臉上看，“陶老師我還有事我就先走了。”
“”
小傢伙長高了，步子也邁得大了，陶樂樂還沒怔過神呢，他小小的身影已經被淹沒在了車流裏。
她握着手機站在原地，心語這孩子怎麼一下那麼躲着他了還是，有人在他耳邊跟他說什麼了
直到結完賬從婚紗店裏出來以後，陶樂樂還在糾結着這個問題，程力維做過一段時間她的學生，還叫過她媽媽，不過更多的是，她只要每每一想起程習之愷的那張臉，就很心疼他，那麼小的一個孩子，永遠地沒有了母親不說，父親又不能常常陪在他的身邊。
同樣是小孩子，想想棉花糖，再想想他，陶樂樂真是越想越心疼，對於孩子來說，無論別人給的愛有多少，都不如自己的親生爸媽陪在自己身邊來得更幸福，這也算是她有了棉花糖以後的切身體會吧。
回到車裏，正想發動引擎，卻意外瞧見程力維在馬路邊的樹影下站着，他神情看起來很迷茫很煩惱的樣子。
陶樂樂頓了頓，原想下車去詢問他一下是怎麼了，想了想又放棄了，其實不難猜的啊，程力維會這麼避着她，那就一定是程習之教的唄。
只是這大中午的，又是喫飯點，馬路上車流滾滾的，她也實在不放心他一個孩子就這樣站着，已經是夏天了，中午的太陽還挺大，她還真怕小傢伙就這樣中暑了。
就這樣差不多在車裏待了四十分鐘以後，她看到程力維忽然捂着肚子蹲了下去，臉蛋也皺成了一團，看樣子是肚子餓了，陶樂樂精緻的眉頭擰了又擰，最終還是下了車。
當她站在程力維面前的時候，小傢伙明顯地嚇了一跳，不過也很快恢復了正常，也緩緩地站起身來，只是小手還捂着腹部，很疏離地又叫了她一聲陶老師。
陶樂樂看到小孩子這樣侷促的樣子，心裏忍不住罵了一句程習之，還真是個混蛋他們之間的事關力維什麼事竟然還不讓小孩子跟她說話她有那麼可怕嗎
她嘆息了一聲，素手疼愛地摸了摸小傢伙的腦袋，“怎麼沒人來接你”
“”程力維盯着她漂亮的臉蛋看了好半天以後，才斟酌着咬脣開口道，“爸爸的電話打不通，鄒叔叔的電話也打不通”
陶樂樂，
她靜了靜又問，“那你爺爺那邊呢”
程力維搖搖頭，“我爺爺和太爺爺最近都不在京都，聽爸爸說，他們好像是去參加了一個什麼老戰友聚會，要過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回來。”
“”真是個可憐的孩子，陶樂樂故作輕鬆地衝他笑了笑，儘量讓自己回到之前對他的那種狀態，杏眸往他摁着肚子的小手上移了移，“那你現在是肚子餓了嗎”
“”
九歲的孩子說不懂也不懂，但說懂差不多也該知道了，只是練了一個上午的跆拳道，他是真的餓了，本來鄒昊就該是差不多兩個小時前來接他的。
可是想起之前程習之曾跟自己說過的話，程力維嘴硬地搖了搖頭，“我肚子不餓，陶老師，你先走吧，我等下再給爸爸打電話，他一定會來接我的。”
小大人的語氣和作派聽得陶樂樂眼角直抽抽，真不虧是程習之帶出來的孩子。
她衝他聳聳肩，“你身上有錢嗎”
程力維，“”
陶樂樂就知道他身上不會拿錢，程家的小少爺，出門應該都是司機接送的，怎麼可以會讓他身上放零錢，不然他剛纔一定會攔車之類的了。
她擡手揉揉他的腦袋，嗓音很溫柔地，“走吧，陶老師請你喫飯。”
“”陶樂樂嘆口氣，頗是無可奈何的語氣，“所以你就連話都不想跟老師說了上次老師不是說了，爲了謝謝你照顧妹妹，我會請你喫飯的。”
“可是”程力維眨着眼睛看了看她，又想了半天以後才點點頭，“那陶老師我這樣算是打擾到你了嗎”
陶樂樂，
她默了默，牽起了他的小手，就像三年前一樣的隨意自然，“你爸爸還跟你說了什麼”
“也沒有。”程力維垂下頭，九歲的孩子被異性一下子牽手以後，面上明顯地羞澀的樣子，“就是陶老師離開的這三年裏，大家都不敢在他面前說起你，姑姑說，你現在是爸爸的雷區，所以不是萬般無奈的情況下，讓我們都不要提”
陶樂樂帶程力維去了一家中餐廳點了幾個他愛喫的菜，小傢伙也是真餓了，菜上來以後，就絲毫不顧慮形象地大快朵頤起來，期間陶樂樂一直很細心地照顧着他，就像平時照顧棉花糖喫飯一樣。
臨離開中餐廳的時候，陶樂樂讓程力維又給程習之打了電話，可還是屬於無人接聽的狀態，而程力維也明顯很焦慮的樣子。
陶樂樂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着急，“今天是爸爸送你過來的嗎”
程力維點點頭。
“那他有沒有跟你說他今天會去哪裏或是要辦什麼重要的事”
“沒有”程力維很堅定地說，“他放下我以後還跟我說他很快就會來接我的，而且他也說了公司裏最近沒那麼忙，他會抽時間陪陪我的。”
這下陶樂樂也有些迷糊的，她印象中的程習之也不是那麼會動不動就愛人聯繫不上他的人啊，而且他對力維怎麼樣，她一直也是看在眼裏的。
一大一小的倆個人站在中餐廳門口想了半天以後，陶樂樂才提議道，“反正你跟老師也住一個小區，那老師就先載你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陶樂樂看着坐在副駕駛上安安靜靜的小男孩心語三年真的是能改變好多事情，她還記得三年前的程力維在她面前那般撒嬌依賴她的樣子，可是現在，他好似完全將她當成了一個陌生人一樣地，說話的時候都不太敢直視她的眼睛，就連現在坐在她的車裏，在這封閉的不大的空間裏，他也是一副怯生生的樣子。
她很想對他說你放鬆一點，老師並不是什麼洪水猛獸，跟你爸爸之間的事也沒有他說的那麼可怕，可是卻又一個字也說不上來，因爲她心裏很清楚，程力維需要的是一個能長期待在他身邊的媽媽，能給他很多很多愛的媽媽，而她，現如今的她回到這裏來不過是小住一段時間而已，甚，婚禮過後最多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她就一定要回英國去了。
所以，有些事既然明知道就沒什麼結果，那還是別給孩子留下太多希望了。
只是這孩子也是真苦，真希望以後能有人會善待他。
到錦繡瀾灣的時候已經是快下午三點了，雖然程力維一個勁兒地說他一個人可以的，可是陶樂樂還是很不放心地將他送到了別墅門前，程力維幾乎是沒有任何停留地就跳下車跟她說起了再見。
陶樂樂知他的心思也就沒說什麼地就驅車離開了，只是越走越覺得不對勁，總覺得力維那孩子瞞了她什麼事情。
她細細地想了下程力維剛纔在車裏的緊張表現，又想起他剛纔下車時的着急，電光石火之間她像是猜到了什麼，於是很快地調了車頭。
當看到在別墅門前蹲着的小影子時，她忍不住苦笑着搖了搖頭，太過早熟懂事的孩子真是心疼，就像小時候的她一樣。
程力維完全沒有想到她會再回來，看到她時，小臉上閃過一重又一重的窘迫，陶樂樂心疼地俯下身看他，“爲什麼不跟老師說家裏沒有人”
或許是今天這半天的經歷讓程力維一下子很心酸，也或許是他敏感地自以爲程習之聯繫不上就有點想拋棄他的意思了，更或許是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這母性般的溫暖了，他的眼眶一下子紅了起來，一雙大眼睛裏噙滿了淚水，因爲忍耐與剋制嘴脣都有些顫抖，“爸爸說他以前做了太多讓老師不開心的事，而現在陶老師好不容易過上好生活了，讓我不可以給你找麻煩，我剛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