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力維很自覺地站到他身邊去，小手揪住他的褲子叫了聲爸爸。
“乖，”程習之的聲音聽起來很沙啞，他擡手拍拍他的頭，“你先回車裏。”
程力維點點頭，又眨着眼睛看了眼陶樂樂，可能是有家裏的大人在了心裏有底氣了，說話的的樣子和語氣沒有了在康家時的那種怯意與不安，“陶老師再見了，這兩天多謝你照顧我。”
末了又補了一句，“明天替我跟妹妹說一聲對不起吧，我有空的話會來找她玩的。”
這是實實在在的客氣話，不過陶樂樂也沒有點破，她低眉笑了笑。
她穿的是一身家居服，很簡單的白色t恤，淺咖色的寬鬆裙子，很隨意也很溫婉的打扮，長髮被她挽成了一個髻，額前有髮絲滑落下去，顯得很嬌俏又很知性。
程力維坐回車裏時，程習之眸眼極深地看了她好半晌。
陶樂樂知道男人的目光一直落在臉上，她垂眉站着，因爲穿的是簡單的家居拖鞋，所以她看起來比他矮了一大截。
別墅門前昏黃的路燈打下來，將倆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也很有電影鏡頭裏的那種朦朧美。
她原以爲程習之把程力維支進車裏是有什麼話想跟她說，但看他半天都不說話，她又覺得挺沒意思的，正欲轉身離開，程習之的沉沉的男音就響了起來，“力維沒給你添什麼麻煩吧。”
陶樂樂又只得站直身子，她嗓音淡淡的，“沒有。”頓了頓又說，“沒什麼事的話我先回去了，力維估計是換了環境認生這倆天都沒休息好，你讓他早點休息吧。”
“我知道了。”程習之說着，骨節分明的大手不自覺地就伸進褲袋裏摸了支菸，很快就響起打火機清脆的聲音，他又說，“你沒跟孫敏說什麼吧。”
“沒呀，我就告訴她力維是我之前的學生。”
“好。”程習之點點頭，“沒什麼事了，你”
他的話還未說完，褲袋裏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夜裏的別墅區很安靜，所以即使他的手機是震動的，也聽得很清晰，他略顯着急地取出來手機，看到屏幕上顯示的號碼時，神色明顯地變了變。
盯着屏幕看了好幾秒以後，他才撫撫額角接下了電話，電話那端的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他一下看起來很煩惱的樣子，半天后他將煙叼在了嘴裏，然後面色深沉地掛斷了電話。
周遭的氣息也因他這莫名沉下來的冷意一下子變得沉悶壓抑起來，原本想離開的陶樂樂也呆愣地站在原地。
程習之若有所思的盯着已經黑屏了的手機看了好半天以後纔拿嘴裏的香菸拿下來，他長長地吐出一口煙霧，然後才撥通一個號碼，嗓音裏透着一股子疲累，“你在哪裏”
彼端的程俏俏正在睡覺，她閉着眼睛慵慵懶懶地答，“我在公寓裏啊。”
“”程習之默了默以後才道，“最近身邊有沒有發生什麼奇奇怪怪的事”
他如此嚴肅正經的語氣一下弄得程俏俏睡意全無了，她從牀上爬起來，打着哈欠靠着牀頭，“奇奇怪怪的事倒是沒有，就是最近一下覺得好沒有安全感。”
程習之濃眉擰了擰，嗓音比剛纔還要嚴肅了幾分，“林希哲最近不在英國”
“是啊。”程俏俏點點頭道，“他去新加坡有四五天了，好像是要去談一個什麼合作案，估計要小半個月才能回來呢。”
“”程習之煩躁地捏了捏眉心，“俏俏，你聽話，這幾天在英國能不出門就儘量不要出門了，過兩天我讓鄒昊去接你。”
本來他這個時間點打電話過來程俏俏就覺得不會有什麼好事，如今聽他這麼一說，她心裏就更加不安了，這幾天在英國雖然沒發生什麼事，但她就是敏感地感覺到很不舒服，這種感覺，跟小時候那時的那種感覺實在太像了。
其實他這一句話別說是程俏俏了，就連陶樂樂聽得心頭也是突突地跳，她明白以程習之的性格如果不是什麼很危險很棘手的情況，他絕對不可能跟程俏俏直接說出來，他最常做的應該就是在她背後爲她打理好一切。
程俏俏在那端想了半天以後才緩聲說，“哥，是那件事嗎”
“嗯。”程習之點點頭，指間的香菸已經燃了一段長長的菸灰了，他彈了彈那截菸灰，又放在嘴邊吸了一口才掐滅了，“剛纔霍祁震給我打電話，說最近有人去監獄裏看他，應該是有人想保他出來了，所以俏俏，你要乖，明白嗎”
就知道告訴她了會是這個樣子，可是不告訴她又怕以她的性格還是像之前那樣在英國逛來逛去的，讓他即使想去保護她都不行
程習之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凸起的喉結連着滾動了好幾下，音色比方纔多了幾分溫柔之意，“俏俏不怕，萬事都有哥在你只要聽哥的這幾天乖乖待在家裏，鄒昊最多兩天就過去了，你先回來一段時間，這樣我也才能放心。”
“”
他又安慰勸說了程俏俏好大一會兒以後才掛斷了電話，可眉宇間的陰鬱與煩躁卻並沒有減少一絲一毫。
陶樂樂與他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雖然沒聽見程俏俏具體都說了什麼，但從他的話語裏也將事情聽說了個大概。
說起來她和程俏俏也有兩年沒聯繫了。
程習之掛完電話以後就一手搭在了金屬皮帶上，另一手拿着手機，半天后又把手機放回了褲袋裏。
世界突然一片安靜，就連空氣裏就染了些惹人厭的危險氣息。
陶樂樂舔舔乾澀的脣瓣，聲音很低地開口，“是俏俏出了什麼事嗎”
“”程習之好像這才恍然知道她還沒走似的，他怔神了一會兒纔回答道，“沒什麼大事。”說着又揚揚手臂上的鋼表看了看時間，“時間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陶樂樂真是很討厭他這個樣子，心裏也懊惱自己，剛纔幹嘛傻逼似的站在這裏聽他講電話，有些事不聽不就可以了陶樂樂，你真是個大傻缺
程習之那般精明的人豈會看不出來她有些不爽了，他垂頭淺淺地笑了一聲，再次開口時又變回了往日那種風輕雲淡的，穩操勝券的樣子，“都是些陳年往事，別人打電話來也就提個醒，有我在，有鄒昊在，只要她聽話，就一定不會有什麼事的。”
陶樂樂纔不信他說的，如果事情真有那麼好解決，他怎麼可能在對方跟他說了以後立馬打電話給程俏俏，明顯剛纔他說的那個坐在監獄裏的人不好對付
不過她也明白自己什麼忙也幫不上，她垂頭看了看自己的鞋尖，語氣很平淡，“那我先回去了，再見”
末了想了想又嘆息着說了句，“俏俏是你的妹妹，你一定要保護好她。”
她說這句話也沒什麼意思，她也知道他一向將俏俏看得很重要，可是這句話聽在程習之的耳裏卻不是那麼回事，他想起那年那日在那間工廠裏時的場景，心口那裏頓時就有針刺的痛意來襲。
那個孩子
陶樂樂回到別墅裏以後程習之又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以後纔回到車裏，剛剛是他大意了，但霍祁震打電話的那一刻他確實也被震了一下。
那件事他是一直沒有忘，英國也確實有人一直護着程俏俏，但他這個妹妹他真是再瞭解不過了，前些年就因爲不讓她和鄒昊交往，強行將她送英國以後，她差不多直接拆了他給她準備的兩套公寓。
如此也就算了，反正程家有的是錢，她還成天野的不成樣子，小小年紀天天泡吧，各種玩，就是把她能使的那些小手段都使了一遍，現在她距離他這麼遠，雖說她比幾年前已經好太多了，可他仍是不放心。
程俏俏在他的心裏，就是跟陶樂樂一樣的地位，他從小看着她長大，幾乎每一個重要的場合都是他這個當哥哥的陪她出席的，所以，他一定會保護好她。
而保護她最好的辦法就是將她接回京都來，英國林家雖然在英國勢力也不小，但再怎麼說她和林希哲還沒有訂婚，當年的事情又那麼複雜，依林老先生的爲人，應該還沒有將俏俏當成是一家人，所以，俏俏必須得回來。
一連串的事情真是搞得程習之心力憔悴的，他疲累的往駕駛椅背上靠了靠，半天后才啓動了引擎。
程力維的作息一直很有規律，這是打小養成的習慣，他看他心情很差的樣子，原本要跟他說的話也就那樣卡在了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