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沉默。
是那種安靜到能令人窒息的沉默，而原本良好的氣氛也一下子冷卻下來。
康衍煒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就知道她應該是不想提，他垂頭無聲地嘆息了下，然後將身體往她那邊移了移，語氣裏並沒有多出什麼別的情緒，“算了，你不想說就不要說了，我也是隨口問問。”
這是三年以爲康衍煒第一次這麼直接地在她面前提起這件事，當初他去桐鎮找到她，也並沒有向她問很多問題，他只是在客氣的寒暄過後，很平靜地問了她一句：要不要跟我去英國
當時的她滿目蒼夷，一顆心也是碎成了千蒼百孔，儘管在南南那裏休養的一個月裏她拼命地勸自己說，那不是你的錯，你並不知道她的存在，那也不是河小姐的錯，因爲她也不知道，至於程習之，她已經看到他的痛了，所以也沒什麼好怪的了，畢竟那孩子也是他的。
去英國這回事康衍煒在她面前提過很多次，程俏俏也在她面前提過很多次，她也仔細地想過這個問題，但卻沒想到有朝一日她決定去時，會是那樣的景象。
憶起昔日的那些往事，陶樂樂的目光一下子變得很幽長，她支着額頭看康衍煒不安的樣子，扯出了一個笑臉給他，然後就輕輕淡淡地開口道，“當時是誰給你的電話讓你來桐鎮找我的”
“”康衍煒靜了靜以後才答道，“是程習之。”
他這個回答倒是讓陶樂樂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不是南南嗎”
康衍煒搖搖頭，“不是”
“哦”陶樂樂點點頭，面上也瞧不出來有別的情緒，“我還一直以爲是她呢不過是程習之也沒什麼，大概是那時候他怕我一個人在桐鎮尋短見吧。”
“小媳婦兒”康衍煒很不喜歡她這樣說話時的語氣，彷彿已經厭倦了人生似的，“其實到後來，你也是應該有感覺的吧，他並沒有像他所說的那麼絕情啊，就連我這個局外人都看出來他對你動心了，也挺上心的。”
他頓了頓又說，“你不知道，當時他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真的把他臭罵了一頓呢”他看到陶樂樂聽到他這句話後嗤地一下笑出聲來了，頓時擺起了正經臉，“我跟你說的都是真的你別笑，這是很嚴肅的事”
“好好好”陶樂樂強忍住笑意衝他舉雙手投降，“你繼續說吧，我保證不會笑了。”
康衍煒扔給她一個真拿你沒辦法的眼神，“那真是我人生中最痛快的一次罵人經歷，足足二十分鐘，我真是把我腦海裏所能想到的髒話全都說了一遍，可他愣是一個字都沒回他一直默不作聲的我差點兒都以爲他掛了，也在心裏懷疑這是程習之嗎我的天哪，這真的是那個高高在上得不可一世的程習之嗎他抽什麼瘋能讓我罵這麼久”
“然後等我徹底找不出詞語罵他以後，他才沉沉地問了我一句，喜歡陶樂樂嗎我當時就回答他說，喜歡啊，很喜歡很喜歡啊然後他半天又是沒有說話，就這樣沉默了大概有一分鐘以後他才又說，那你回國來吧，她在桐鎮，如果有可能的話，你帶她去英國吧。”
“他這莫名其妙的真算是把我說愣住了，好半天我都沒反應過來，等我醒神過來再想問他什麼時，他已經把電話掛斷了，我立馬回撥過去，得到的卻是他一次又一次的掛斷，他就只跟我說了這麼幾句簡單的話，我猜測到你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因爲你也知道，那段時間我一直聯繫不上你，我也被他困在英國回不來，回到京都以後，我趕緊就去學校找了蔣倩南，我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程習之一下子要放你走了她就只問了我一句，她說，是程習之給你打的電話讓你回來的我跟她說是，然後她就告訴我說，你直接去桐鎮找陶子吧，外婆走了，她心情不好，你把她帶去英國散散心吧，最後她又交代我說，如果帶走了你，那就什麼都不要問你什麼，除非你自己願意說了，最好也別去查什麼”
“我當時聽了雖然很是好奇，但爲了尊重你也就沒有做過多的打聽，其實說起來我也沒想到我們會再回來，說實話有了棉花糖
以後我看你也蠻喜歡英國的生活的，除卻蔣倩南出事的那時候，我看你大多數時候都還挺開心的，但是我也常常會覺得很不安，總覺得你還是有什麼心結沒有打開，所以當導演告訴我說電視劇一切都籌備妥當只等我回去開機時，我就問你要不要一起回京都來其實我張口的時候真的就只是問問而已，我沒想到你會答應回來，我原以爲你會拒絕的，畢竟好像在京都發生的一切事情都挺不讓你開心的。”
原本陶樂樂還是挺正經的聽着的，最後幾句的時候真是又破功了，真是沒想到康衍煒這個人還有這樣的小心思。
她無語地衝他翻了一個白眼，嬌嗔地衝他道，“你怎麼都到現在這個地步了，還是糾結這個問題難道我情緒不好只能是因爲他嗎你也太高看他小瞧我了吧。”
“”
康衍煒若有似無地嘆息了一聲，“小媳婦兒”他語重長心擡眸直勾勾地望着她道，“不是我太高看他，也不是我小心眼，而是你給我感覺就是彷彿只有他纔會牽動着你所有的情緒，你捫心自問一下，你是真的不愛他了嗎”
唉，饒來饒去還是這個問題，真是令人頭疼。
“不愛了呀。”陶樂樂也是那般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情緒語氣都平靜得不能再平靜，“我覺得我已經跟你說過不下一百遍這個問題了吧，不愛了就是不愛了，這個問題很難理解嗎”
“”康衍煒抿抿脣虛虛地瞪她一眼，“問題倒不是那麼難理解，就是這個答案的成份，我一直持懷疑的態度，怎麼說呢”
康衍煒摸着下巴想了半天后才組織好語言，“就是小媳婦你吧，給我的感覺一直就是那種很守舊的女人，愛一個人不喜歡說，不喜歡掛在嘴邊，更不喜歡到處去宣揚，更多的時候就是靜寂無聲的，然後也不會爭，這一類型的女人呢，往往都是特別長情，所謂不愛了，所謂不恨了，無非就是心死了，那心爲什麼會死呢說到底還是太愛了，而對方又一再地讓你失望，你爲什麼會感覺到失望呢說白了就還是愛唄，沒有愛哪來的期待，沒有期待就不會有失望，沒有失望就不會有心死”
“噗”他這說得一板一眼的，陶樂樂卻是聽得迷迷糊糊的，最後還是直接笑噴了，康衍煒被她這態度深深地傷害到了，他無語地衝她翻了個白眼，傾身抓起一旁的枕頭就蓋在她臉上，“笑，笑，笑，就這麼可笑嗎康老師我在很認真地跟你討論人類史上最難解的問題你聽不出來嗎竟然給我笑場，皮癢了是不是”
枕頭砸在臉上雖然不疼，但感覺也不舒服，陶樂樂強忍住笑意將枕頭從臉上移開，她清清嗓子，也學他一本正經的樣子，“我沒有笑你說話的意思，你講的挺有道理的，真的，”
她頓頓嘟嘟嘴看他，“就是剛纔吧，你一下子給我的那種感覺就是好像南南一下子回來了似的，以前我們倆在宿舍的時候，也常常看着那些韓劇，然後就像你剛纔一樣分析裏面主人公的愛情心路歷程，想想還真是想念那個時候，想過有一天還會這樣跟人聊天，但絕對沒想過這個對象會是你”
康衍煒無力地扔給她一個您老人家轉移話題的本事還真是一流的眼神，他眼角抽着撇她一眼，“那你說一說，我剛纔到底有沒有說到你心裏去有沒有一語中的看在我們明天一大早就飛回英國的份上，今天晚上我們都說真話，不撒謊，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