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人臉色這纔好看了,她衝他揮揮手,無聲地跟他說了句拜拜。
大門被關上,程習之臉上的笑意漸漸隱退,他坐在車裏,若有所思地想了半天以後,還是打開了車門,不想走,是真的不想走,因爲回到酒店以後還會睡不着。
他斜靠在車身上,慢條斯理地點了一根菸,隔着青白色的煙霧,那張硬朗深刻的俊臉輪廓更加深刻了。
他正抽得入神,大門一下又緩緩地被人從裏面拉開了,探出來的是一個小腦袋,看到他還在那裏抽着煙,陶樂樂又躡手躡腳地走了出來,三兩步跑到他面前,兇巴巴地衝他嚷道,“程習之,剛纔你不是說你馬上就會走的嗎”
“”老男人放下準備要遞到嘴邊的香菸,無可奈何地捏了捏她的小臉蛋,面上出現少有的暗紅,“我抽完這根菸就走”
小女人嘟着嘴巴看他,黑白分明的杏眸眨呀眨的,像夜空裏的小星星一樣,仿若要一下閃到你心裏去,“你是不是捨不得我”
老男人,
好吧,雖然就是捨不得,但可能是年紀大了緣故,莫名地就不想承認了,嗯,可能這種不想承認的意思裏,帶了很多不好意思的成份,畢竟他三十四歲,不是二十四歲。
小女人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是有些害羞了,真是好難得啊,唔,要是情況允許的話,還真的挺想把這一幕錄下來的,霸道總裁害羞哎想想也是少見得緊。
可她也不想就這樣放過他,他低着頭,陶樂樂就微微地彎了彎身子,故意地逗他,語氣裏帶着掩不住的狡黠,“程習之,你該不是害羞了吧”末了又極調皮地加了句,“不對呀,明明該害羞的人應該是我纔對吧”
“”鬼丫頭,老男人寵溺地失笑着搖搖頭,“很晚了進去吧,不是說等下棉花糖會醒”
“呃”小女人這才如夢初醒地拍了下額頭,竟然都快把這茬忘了,她匆匆地對他笑了笑,伸着小手指嚴肅地向他警告,“快點回酒店,不許在站在這裏抽菸了,回去也不許抽了,明白了嗎”
“明白了”老男人很配合她的,“小太太已經發話了,絕對不抽了”
“哼,這還差不多”陶樂樂笑笑,須臾還是踮起腳在他薄脣上親了一下,細臂環着他的脖頸軟軟糯糯地衝他說了句,“這是作爲聽話的獎勵,以後只要聽話,還可以有更多的小福利”
羞羞的說完這句話以後,她就鬆開他紅着小臉一溜煙地跑了回去。
程習之被她這樣子惹得只能對着那扇大門給了一記又一記你這麼可愛我又能拿你有什麼辦法的眼神
於是,本來是打算只抽一支菸就離開的,現下更加地捨不得走了,他正準備再點一支菸,儲物格里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他頓住動作,很快地拉開車門將手機取了出來,是小太太發過來的短信:棉花糖睡得好香,你走了嗎
程習之擡頭看看二樓某個房間亮起的深橘色的燈光,剛準備回覆,大門又一下被人從裏面拉開了,直覺上這次出來的人應該就不是小太太,所以他隨即擰了擰眉。
果然,從裏面走出來的人是康衍煒。
呵呵,還真是挺巧了的,他原本也是想把這些事都處理完了以後跟他聊聊的。
他剛學會發短信,動作還不是很快,而且他發短信是用筆劃拼的:回去了你好好睡晚安
陶樂樂這次回得也很快:晚安記得少抽菸不然下次一定不給你親了
明顯學他的樣子,一個標點符號都沒有加。
他甚至都可以想像得到,如果現在她在他的面前,那她一定是衝着他甜甜的傻笑,然後還會嬌嗔着小嗓子對他說:哇,程習之,你真的是比我大十歲哎,竟然這年頭還會有人用筆劃在手機上打字,你好厲害哦或是,她一定會搖着手機衝他嚷道:程習之程習之,我也學你了,發短信一個符號都不加。
老男人想到這裏,長長地籲口氣,眉頭又舒展開來,長指在手機上又拼出一句話:嗯一切都聽太太的
這期間康衍煒一直雙手抄袋冷冷地站在那裏,他就是要看看,這男人能當着他的面跟他名義上的太太能
調情調到什麼程度。
結果還真是刷新了他的見識了,三十四歲的老男人了,爲了哄女人開心,竟然還學會了用短信傳情了。
從三年前他認下棉花糖開始,他就知道,陶樂樂這輩子應該都和他再沒什麼希望了,其實原本希望也不怎麼大,何況是後來又夾雜了一個鮮活的小生命。
可是,他一直就那樣自欺欺人地騙着自己,想着,只要給她時間,只要他對她好,只要她還捨不得棉花糖,那麼總有一天,他們還會走到一起,不管是多少年後。
然,自欺欺人從來痛的也都是自己,現在,他站在這個男人面前,不得不承認,他失敗了,一敗塗地,他也恨不得將那個女人拉出來活活地咬死她
就因爲她的任性,他這一輩子都將再無法擁有這個叫陶樂樂的,他想用心呵護一輩子的女人,所以,他怎麼可能不恨她他跟陶樂樂之間的種種錯過,完全皆因她而起,這是他心裏永遠的痛,也是永遠的恨
程習之回覆完短信以後,隨手就將手機放在了褲袋裏,倆個身高差不多的男人就那樣站在那裏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好半天,誰看誰都很不爽,眼睛裏都帶着憤怒的火光,但畢竟都是成年人了,誰也沒有動手的意思。
康衍煒比程習之小三歲,工作環境的原因他比程習之還少了點那種男人常久高位的迫人氣勢,而且程習之的氣質一向是高冷矜貴,康衍煒則是溫文爾雅,可能在生活裏,康衍煒這樣的性子更討女人喜歡也歡迎一些,但不得不說的是,程習之這樣的人在同樣是男人的目光裏看來,則是更有味道。
即使他就那樣隨意地站在那裏,那種歲月在成熟男人身上的刻下的印記依舊是那麼顯眼,不管是他的眼睛裏,還是他的肢體語言裏,他散着的都是一種強烈專屬成熟男人的韻味。
半晌後,康衍煒不鹹不淡地打破了仔細想想也是毫無意義的沉默,“附近有個不錯的酒吧,喝一杯”
程習之掀着眼皮看他一眼,沒說什麼,只是轉身拉開了駕駛座的車門。
酒吧離這裏並不是很遠,開車也就幾分鐘的距離,而且這酒吧很安靜,裝修風格很文藝的那種,大半夜裏,只有寥寥無幾的客人,倆個人就在吧檯那裏隨意地坐下。
康衍煒點了杯白蘭地,程習之則是衝酒保搖搖頭,他本來大傷剛好的不說,小太太也不喜歡他喝酒,再有就是時間已經很晚了,雖然是倆個大男人,但他覺得還是有一個應該保持清醒,而且他也不想半夜再麻煩鄒昊跑一趟,所以他只是坐在那裏點了根菸,有一下沒一下地抽着。
程習之的定力一向很強,他也不是一個話多的人,所以,康衍煒不說話,他就一直坐在那裏抽着煙。
其實康衍煒也不是那種嗜酒的人,可能有些搞創作的人喜歡用酒精來刺激錄求靈感,但他不是,他是那種喜歡在安靜清醒的狀態下創作的人。
但他也沒想到程習之會不點酒喝,可能是心裏氣不過,他連着喝了辛辣的酒精以後,才舉着杯子對程習之說了句,“來酒吧不喝一點”
明顯帶點挑釁的意味。
程習之還是那般的態度,“年紀大了不想喝”
康衍煒,
倒是慣會倚老賣老的,陰險的男人,別以爲他不知道陶樂樂那個傻女人不喜歡聞酒精的味道。
只是,心裏清醒歸清醒,但他還是想喝幾口,酒吧裏放着一首很悅耳的鋼琴曲,他坐在那裏,對着那乾淨得發亮的玻璃杯若有似無地嘆息了一聲,心情太差的緣故,他開嗓說話時的語氣也是沉沉悶悶的,跟他往日斯文儒雅活力飛揚的樣子很不符。
“說實話,我沒想到你會再追到英國來,我一直以爲,你們是真的已經結束了,我私下裏問過她好多次,她否定得多了,我也就信了,直到你這次受傷,我才後知後覺地明白,這三年以來,她好的從來都是皮外傷,在她的內心深處,她最不想面對的那一角里,你依舊佔了太多的位置,雖然她從來都不說。”
他說着,無聲地嘆笑了下把玩着手裏的杯子,“她很好,是真的很好,好到今天晚上她跟我說起來她想跟你重新在一起,而我明明就那麼不想放她,捨不得放她,可是卻也只能說一句,我會給你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