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春突然覺得自己就像如來佛掌心裏的孫猴子,在佛祖的審視中以爲一個筋斗雲已翻出了掌控
楊春鼓脹的臉蛋瞬間泄了氣,側身想從韓冬身邊過去。
“米麪我已經拿進去了。”
“哦。”
楊春條件反射地應了一聲,又馬上後悔迴應韓冬。楊春並沒有問自行車上的米麪哪去了,韓冬卻直接給出了答案,被韓冬看破心思,讓楊春再次覺得自己變成了孫猴子。
楊春快步進屋,如芒在背的感覺讓她終於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韓冬果然在望着她笑。楊春瞪了韓冬一眼,急忙去幫大姐收拾飯桌。
飯桌上,楊老太太理所當然地坐在主座,楊桃請韓冬坐在楊老太太身邊的位置。楊老太太瞅了瞅韓冬:“這是誰呀”
楊老太太見過的人不算少,怎麼看韓冬都不像社會上的人,韓冬身上的英氣,讓楊老太太更不敢斷定,韓冬是不是楊梅或楊桃的野男人。
“奶奶,我叫韓冬,是軍校學生,順路送楊桃和楊梅姐回來。”
韓冬見楊桃張嘴不知該怎麼介紹他,微笑着自我介紹了。
楊老太太“噢”了一聲,心裏暗忖她果然沒猜錯,楊桃和楊梅在上海賣笑掙錢,上海派韓冬看管送回家來。
“你快坐吧。”
楊老太太熱情地招呼韓冬坐下,又叫孫子楊喜和楊樹過來坐在她的另一邊。
楊喜像一匹戰馬跳到椅子上坐下。楊老太太拉過楊喜仔細瞧他的臉。
“臉上沒傷着吧三春下手也太狠了,瞧這鼻樑骨差點給打斷了不給我們娘幾個牀住,不給我們喫細糧也就算了,還打人,這麼潑辣蠻橫的丫頭以後哪個敢要”
“潑辣蠻橫的丫頭”
楊樹抓起一個菜窩窩咬了一口,聽到奶奶的話有趣,鸚鵡學舌重複一句,然後偷偷笑着看楊春。
楊老太太嘮嘮叨叨說個沒完。楊老太太知道楊桃回來她就有主心骨了,楊桃是大姐,父母不在長姐如母,楊春和楊梅都得聽大姐楊桃的。只要楊桃站在自己這一邊,楊春再狠也沒用。
“奶奶您也該餓了,趕緊喝口湯吧。”
楊桃盛了一碗剛做好的白菜蛋花湯雙手端給楊老太太,扭頭責怪地看了楊春一眼。
楊春假裝沒看見沒聽見,拉過椅子坐下。楊桃張嘴想喊楊梅出來喫飯,又覺得家裏有客人,大聲喊楊梅不太合適,只好進屋去叫楊梅。
楊梅回來就一直在整理兩個旅行袋,拿出的每一樣東西都覺得可以帶去上海和韓楓分享。楊梅這次跟大姐楊桃去松林店探望劉俊山,最大的收穫就是劉俊山帶她們姐妹逛涿州城,楊梅搜刮了楊桃身上所有的錢買這買那,最後劉俊山也跟着慷慨解囊,掏出部隊津貼給楊梅瘋狂購物。
涿州歷史悠久,是劉備、關羽、張飛桃園三結義的地方,更有乾隆皇帝題寫的天下第一街。楊梅覺得自己簡直不能停止對街上各種小喫和店裏各種好物的慾望。
“梅子該喫飯了。”
楊桃敲門,楊梅急忙掩好自己私買的寶貝打開門,“大姐,我不餓。你們喫吧。”
“就喫那些菜窩窩”
楊梅沒喫就覺得菜窩窩扎喉嚨難以下嚥。
“我做了白菜蛋花湯,你趕緊出去吧。”
楊桃上前拉楊梅,楊梅嘟了嘟嘴,偷望自己藏在牀底下要送給韓楓的襯衣,覺得應該不會被人發現。
楊梅不情不願地做到飯桌前慢慢呡着蛋花湯。楊春掰了一塊菜窩窩有一口沒一口地喫着,楊春倒不是覺得玉米麪菜窩窩不好喫,她是在觀察韓冬。韓冬喫菜窩窩就像在喫山珍海味,每一口都認真感恩的樣子,喫得津津有味。
“我喫完了。”
楊樹跳下椅子跑走了,楊喜抓起兩個菜窩窩也跟着跑了出去。
“喂,喫完再出去男孩子就是淘氣”
楊老太太有些訕訕地,怕別人說她家教不好,擡眼發現大家並沒有注意她,趕緊低頭喝了一口蛋花湯。
“桃子,我的關節不太好,遇到陰涼就覺得渾身疼。昨晚上睡在地上,今天就覺得哪哪都不得勁”
“奶奶您今天睡我屋,我去睡地鋪。”
“那,多不好意思”
“您是長輩,應該的。”
楊老太太要的就是這話。楊老太太覺得楊春根本不會給她買牀,讓她睡地鋪就是想趕她走。
還好堅持下來了,不然真生氣走了等不到楊桃,可能就白來了一趟。
那個茶山怎麼也得值八九百吧,楊桃手裏肯定也有餘錢,只要湊夠一千二百,兩個孫子的婚事就圓滿解決了。
楊春怎麼會看不出楊老太太盤算的樣子,不過楊老太太不說,楊春也不想挑明。楊老太太擡起垂落的眼皮,瞧見韓冬好像很喜歡喫她做的菜窩窩,不由得心生了幾分喜歡。
“小同志,你家是上海的”
“是的奶奶。”
韓冬朝楊老太太微笑,楊老太太更喜歡了。哪有老人不喜歡對自己親熱愛笑的晚輩。
“我們桃子和梅子如果有錯,你多擔待些。”
“哦”
韓冬沒聽明白楊老太太的意思。楊老太太又補充說楊桃和楊梅要養家,有些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行了。
“奶奶,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我是說楊桃和楊梅在上海乾那種事,也是生活所迫,你不要和她們太計較。”
楊老太太本來是沒話找話想討好韓冬,再順便給兩個孫女做個人情。沒想到楊梅一聽就炸毛了,砰地撞開椅子站起來,一雙秋水美目眨着寒光:
“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和我姐幹了哪種事你把話說清楚。”
“奶奶,您說的是什麼意思”
楊桃也覺得奶奶的話裏有話。被一桌子人齊刷刷地看着,楊老太太感到不自在了,抹了抹鬆弛的麪皮尷尬地說:
“我沒什麼意思,我就是說,女孩子在上海掙錢不容易,請這位小同志不要追究。
“追究你當我們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是不是”
楊梅突然明白了楊老太太的意思,氣得臉色刷白,抓起一個菜窩窩朝楊老太太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