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青燈 >第四章 李二毛的新娘子
    “娘。”青燈提着藥進了門,看見村裏的李富嬸和母親都笑着看着自己,母親久病的面容也有了幾分光彩。“李富嬸,您也在這兒啊。”青燈納悶了,這李富嬸是村子裏出名的勢利眼,今天怎麼會跑到我們家來

    “娘您怎麼下牀了”青燈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李氏跟前低聲責備。

    “那李嫂,咱們這事就這麼說定了。”李富嬸起身告辭,青燈因爲平日受慣了她的冷言冷語,嗯了一聲算作應答。李氏推了推青燈:“死丫頭,別這麼不懂規矩,快送送客人。”

    “知道了。”青燈不情願地走向李富嬸。

    “不用不用。”李富嬸甩了甩大紅繡帕,刺鼻的香氣讓青燈作嘔,但是再怎麼濃的香氣都掩蓋不了蒙汗藥的味道。

    青燈急忙捂住鼻子,瞪着李富嬸:“你給我下藥”要不是在林大叔面前保證過,她今天說什麼都要將這個李富嬸大卸八塊。

    “青燈啊,你李富嬸不是給你下藥,是爲了你好知道不”李富嬸得意地看着歪歪斜斜有些站不穩的青燈。

    “娘”青燈有些費勁地轉身看着李氏。李氏有些愧疚,目光不敢正視她,說:“青燈,你知道咱們家情況不好,你嫁給你二毛叔決計不會喫虧的。”

    李二毛那個快五十的老混混青燈腦海中浮現出李二毛的樣子,黑黃髮亮的牙齒,兩叢雜草似的鼻毛“我要嫁人”青燈雖知道李富嬸來不懷好意,但這也太不可思議了這架勢,好像馬上就要入洞房似的。

    “青草也十四了,該娶房媳婦了,你這個做姐姐的難道忍心看着我們李家絕後”李氏聲淚俱下,“青燈啊,娘捨不得你,但爲了咱們李家”李氏停了下來,看見青燈沉默不語的樣子,知道青燈已被她說通了。

    是啊,嫁人是件高興的事,她和李二毛也算是老夫少妻,可是眼淚怎麼就止不住的往下掉呢

    一旁的李富嬸可急壞了,不停地向李氏使着眼色。心裏計較起來,這蒙汗藥怎麼還不見效果上次可是弄昏了一頭牛呢。

    青燈苦笑,慢慢放下了捂住口鼻的手,這本就是我的命。

    一道青影穿梭在林木間。“林長肖。”千月揮鞭,少說幾十年粗壯的老藤轟然倒下。前面的路,荊棘叢生,很不好走。

    “李富嬸,這”李氏有些擔心地看着已經昏厥的青燈。

    “哎呀,李嫂,青燈不懂事,心思變化大,不趁早生米煮成熟飯怎麼行。”

    李氏想說些什麼又欲言又止。

    “好啦好啦。”李富嫂拍了拍李氏的肩,“你呀,禮金都收了,就別多想了。我會給青草說門好親事的,村頭的李鳳姐就不錯。”她接着側頭朝外喊:“你們進來。”

    安靜的可怕。

    “怎麼回事”李富嬸小聲的嘟囔着,遲疑地向外走去。傍晚乾燥的風把她的紅頭巾吹得詫異地飄動,柴垛本分地靠在院落一角,她抖着腿繞過去。兩個壯漢倒在地上,胸口一起一伏,好像睡着了。李富嬸定了定神,蠻橫地踢着地上的人,中氣十足地叫道:“起來。”

    兩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迷迷糊糊被推醒眼神還有些茫然。李富嬸一手叉腰另一隻手指着他們惡狠狠地說:“我可是給錢的,讓你們倆擡個沒什麼斤兩的小姑娘,你們倒好,躺在這裏睡大覺,怎麼不睡死你們”

    “好了好了。”其中一個大漢不耐煩道:“快告訴我們人在哪裏”這類缺德事本分的莊稼漢怎麼會做李富嬸不過是找了兩個李家村裏遊手好閒的小混混罷了。

    鬥兇鬥狠千萬不能找地頭蛇。李富嬸立刻放低了姿態,嘴巴朝青燈家努了努。

    青燈感覺自己仿若在黑暗中一直往下墜,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依傍。

    一直以爲自己是不在意的,只要守護好這個家,即使萬劫不復也不會後悔

    可是心裏總會有個聲音大聲喊,沒有人喜歡你,青燈你這個可憐蟲。人們尖利誇張的嘲笑,一句一句傷人的話語像擋不住的箭,精準的扎進身體。以爲遇到林大叔後漸漸遺忘那段地獄般的歲月,就好似淺淺埋在沙裏的刀片,只需一陣風就原形畢露。

    只不過希望嫁給有錢人當小妾,以後娘也好,弟弟也好可以過上不愁喫穿的日子。原來,這不過是個可笑的想法。

    很久以前也幻想過自己的良人,衣玦飄飄,爲了博她一笑一擲千金。至少不輸今天見的少年的模樣。

    怎麼這般冷青燈緊閉着雙眼,身子本能的縮成一團。

    李二毛猥瑣地笑着,忙將青燈的外衫脫去。

    夜風把牀前的油燈吹得忽明忽暗。

    好冷。青燈不由得打了個哆嗦,緩緩地睜開眼。李二毛的鼻毛正緩緩地往她臉上貼。

    啊青燈尖叫着,手指一邊點向李二毛後頸的幾處大穴。李二毛哼都沒哼一聲便倒在地上。過了好一會,青燈才緩過神來,今天是她嫁給李二毛的日子。剛纔對付李二毛可是用了十分的力道,縱使村口幾個人合抱的樹也決計受不了她這一擊,更何況李二毛。她急忙去查看倒在地上的李二毛的情況,鼻尖一點呼吸都沒有了,脈搏也漸漸沒了跳動。

    青燈頓時嚇傻了,眼前的一切都在告訴她,她剛纔親手殺死了李二毛。即使他是一個人人唾罵的流氓混蛋,但毫無疑問青燈變成了兇犯。不知道村裏有多少人知道今天是李二毛和她的大喜日子。她不想坐牢,不想被斬首,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前方終於出現了幾間小茅屋,千月嘴角微微向上翹起,顯然心情大好。林長肖在屋內剛煮好一壺茶,給桌子的兩邊放着的青瓷茶杯滿上茶,這時敲門聲響起。

    一襲青衫,修長有力的手上握着一條精鋼所煉的白鞭,他眼神無波。就好似是這冷夜從月宮中來到山中小屋做客的客人。這人正是此前和青燈發生爭執的千月。

    林長肖看着千月,並未問他姓誰名誰,而是說:“要不下一局””好。“千月應道,在桌子的另一邊坐了下來,兩人好似久別老友碰面。絲毫看不出他們素昧平生。

    桌子的正中央擺着一個棋盤。

    棋盤是用最普通的木頭做的,棋子也是劣等的石子。

    千月從小錦衣玉食,喫的用的都是頂好的,可他全無嫌棄的神色,而是優雅的將黑子放在天元。

    “第一招天元真乃後生可畏。”林長肖笑着拿起了白子,“請指教。”

    千月呷了一口茶,沒有應答。茶也是山中的粗茶,千月卻仿若品着珍品一般,而林長肖也未有任何侷促之色。千月自小師從江南第一棋手,同門中可以說是無敵手,他有信心,也有這個實力。他下棋都很快,很少有人能撐過一炷香。而林長肖卻下的極慢,每一招都要深思熟慮好久,這專注的神情好似天下再也沒有東西比這棋局重要了。千月的左手握緊了鞭,右手還在悠閒地下棋。

    十招之後。

    千月左手將鞭子握的更緊了,彷彿一鬆手鞭子就會控制不住自己往林長肖臉上招呼過去。因爲下的實在太爛了

    簡直是無意義的掙扎罷了,剛學棋的小孩怕是下的比他要好。白子是做不活了,可他還在慢悠悠的下。對於一個棋中高手來說,世上最痛苦的事莫過於和一個棋藝不精的人下棋,看着對手輕易地走進自己精心佈置的陷阱,根本沒有你來我往酣暢伶俐的廝殺,千月知道自己不能急躁,他往茶杯裏吹了一口氣,觀察起茶水的波紋來。

    風突然大起來,吹得窗櫺吱嘎吱嘎的響。不只有風的響聲,還有幾乎聽不見的腳步聲,來的人速度很快,輕功一定不差,只是氣息有些紊亂。

    兩個人都聽出來了,可誰都沒往窗外看。千月提掉林長肖的一把白子,中腹已全是黑子的天下,其他的地方白子也沒有幾口氣了,已到官子,林長肖輸得很慘。

    一個人衝了進來,速度很快,力道也很大,一下子撲到林長肖的懷裏嗚嗚的哭起來。

    林長肖放下棋子,手輕拍這人的背,就像一個慈愛父親安慰傷心的孩子。

    懷中人仰着滿是淚的小臉對着林長肖哽咽道:“林大叔,我殺人了。”正是錯手手殺了李二毛的青燈。此時的她,像一隻無助的小獸被巨大的打擊嚇得瑟瑟發抖,連一旁千月都能清清楚楚感受到她的恐懼。

    林大叔不准她在人前動武,現如今她破了這約定,還殺了人她擔心林長肖會雷霆大怒,會不會說再也不想見她。

    林長肖摸着她的頭,輕聲道:“看你的樣子,今天一定吃了不少苦。”青燈眼睛直髮酸,又欲落下淚來,母親已寒了她的心,而林長肖像是一碗驅寒的薑湯,讓她冰寒的心又一點點的恢復生機。如果時間能在這一刻停止就好了。青燈又想到家中的孃親,在鎮上花衣坊做工的弟弟,她殺了人,若官府捉不到她,勢必要連累家人。

    孃親養我十幾年,即使是殺了我也是應該的,更何況嫁人青燈抹了抹眼淚緩緩地站起來,“林大叔,我還是回去吧。”

    殺人償命回去也許是死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村姑,如何能這般鎮定。千月不禁打量起青燈,完全不似白天賣柴時的市儈樣,卻更像一個慷慨赴死的女俠。

    遠方一絲若有若無的焦味傳來,三個人都是高手,嗅覺靈敏不說,聽覺也很不錯,當然聽到了刀刃的聲音,村民哭號的聲音。生活在李家村十幾年,青燈甚至可以可以判斷是哪家的人。當下衝出門去,眺望遠方的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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