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一夢天下 >第十四章 僅爲生存
    “這是民間流偉極廣的俗話兒。”柳雙離晃着腦袋笑道,“思揚你是大家公子出身,自然不能理解這話中的意思。”

    秦思揚又是一陣駭然,回過頭來直盯着柳雙離,剛想出聲尋問,就見柳雙離突的朝天大叫了一聲,然後無需秦思揚再問,自顧自的接着說道,“我爹爹就是民間所說的那種最沒用的書生。他從小苦讀四書五經,把所有的心血都花在這上面了,可到頭來也只考得了秀才這一份兒。之後再考都是每考每落,一生窮困潦倒,一事無成那年家裏遭災,爹爹帶着我逃難,拼着命想活下來,可最後還是被生生餓死了。爹爹臨死前,正巧碰上游歷到那的師父。他就拼着最後一點力氣,求師父收下我爲徒,教授我武功。爹爹臨死前,要我好好活着,別再學他那樣,做個毫無用處的人。”

    秦思揚聽到這裏,整個人愣了好半晌,良久才問道:“書生無用那武人就有用了”

    “武人至少自保能力強。”柳雙離回道。

    “自保,怎麼自保像強盜那樣,殺人掠貨”

    柳雙離惱道:“你這人,怎麼一說到武人就只想到這個的。你也不想想,要不是我會武功,又豈能在你被人追殺的那晚救下你一命”

    秦思揚一愣神,他沒想到柳雙離會跟他提這事,一時間倒不知如何應答。愣好一會兒他才喃喃說道:“不,不對,聖人都言: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只有讀書纔是正經人該做的事。”

    “是嗎,那讀了書後呢,又幹什麼,怎麼做事”柳雙離曬笑道。

    “幹什麼”秦思揚一怔,頓了片刻後,突的提高嗓子,似在死命掙扎的大聲叫道,“不學文,任己見,昧理真。”

    “思揚”柳雙離長嘆一聲,不想再去跟男孩掙這理。

    秦思揚定了定神,看向柳雙離又道:“老師說過,不讀書的武人只會以武犯禁,不受教化,全都是亂民。”

    “你的老師在亂說。”柳雙離大聲反駁道。

    “老師是名師大儒,絕不會亂說的。”

    “我師父說了,學武主要是爲了強身健體,還有保護自身。”柳雙離嚷道,“要是武功再高點,就要扶弱濟貧,行俠仗義。”

    “行俠仗義”秦思揚吼道,“不就是不守法度,不服管教,專行殺人掠貨,擾亂社會的行當嗎”

    “那是匪徒,不是俠客,要分清來。”柳雙離大叫道。

    “這有什麼不同,不都是不服朝廷管教,殺人掠貨後就跑掉的匪徒嗎”秦思揚爭辯道。

    “思揚”

    柳雙離覺得頭已有兩個大了,她揉着腦門,好一會才說道:“好吧,好吧,我們別再爭這了,爭也爭不清,亂亂的。反正我雖學了武,卻是怎麼也幹不來殺人掠貨這等不仁不義之事的。”

    秦思揚還是有些不服氣,嘴脣動了動,還想再爭再論。柳雙離見着,不得不拉過他白晰光滑的手,柔聲勸道:“好了嘛,說什麼也沒用的。我們現在還是想想怎麼才能自保要緊。我身上的銀子快要花光了,而你呢,身上也沒個能花出去的東西,這樣下去不行。所以,我們別的都不需要去想,現下只需要想想怎麼才能活下去纔對。今晚啊,我們就先將就在這捱上一夜,明天我再試着去找事做,就算找不到能掙銀子的事,也要找到個能喫飽飯,可以過冬的地方纔行。”

    “噢“聽柳雙離說得有道理,男孩這才點點頭,暫時放下那無謂的爭論。他擡起頭了,看了看四周,臉色又一下暗淡了下來:”今晚我們就睡在這,這爛泥地上這裏連棵能遮風避雨的樹都沒有。”

    “今晚將就下吧。”柳雙離擰着手道,“反正天還沒完全冷下來,就算有風有雨,也不至能凍死人。你看這天色,挺好的,看着也下不起雨來。”

    “可是”

    柳雙離擺擺手,不讓男孩再說下去:“沒法了,一路上你也見到了,凡是破廟草房,天上有個頂、地上有張板的地方,都被人佔去了,我們實在沒地方可去了。這配州城四周又沒個山洞,也沒粗壯得可讓人坐上睡覺的大樹。除了這個土坡,我不知還能往哪去過夜。”

    “城裏不行嗎”秦思揚疑道,“不需要有屋頂有牀板的。我們找個小巷,那裏至少磚板結實,還有可以擋風的牆。”

    “可城裏到處都是人啊。”柳雙離搖搖頭道,“那些流浪的窮人,我們比他們穿得都好,晚上我怕不安全。”

    “對啊,是安全,我怎麼沒想到呢”秦思揚抓緊拳手道,“那些亂民,是不可不防。”

    “思揚”柳雙離皺緊眉看向一臉嚴肅的秦思揚,心下泛起一種難以言語的無奈。

    她不知道怎麼跟秦思揚說明,說明那些流浪的窮人,不是亂民。他們只是掙扎在死亡線上的普通百姓。就算他們來搶光你身上的東西,他們其實也並不想對你怎樣,他們只是要想生存下去,僅此而已。

    柳雙離嘆着氣,擡起頭來,望着西邊染滿紅霞的天空。那是多美的一片夕陽啊,可是有多少人能真正靜得下心來,卻欣賞這夕陽的美好呢

    太陽已經完全沉沒於西邊的地平線下。柳雙離站直身來,拉着秦思揚對向前尋去,找了個背風的坡面。

    定下過夜的地方後,柳雙離就自包裹中取出幾件寬大的外衣,把自己和秦思揚都包裹好,再把前兩天在小鎮上買來的,有尺長寬的,之前被當過包裹用的大布取出來,反覆疊了兩層後鋪平在泥地上,權當爲牀。

    然後兩個孩子又去尋了些幹樹枝,在鋪平的大布前生了一堆火取暖。

    待一切都弄好後,柳雙離才抱過秦思揚,兩個孩子頭靠着頭的,睡了過去。

    兩人雖有男女之別,但一來,他們都還是小孩,這方面的意識還沒有;二來,現在天氣已經轉涼了,到了夜裏還會更冷,生起的火堆也燃不了多久,不抱在一起睡,夜裏很容易就會被凍醒。之前在山林裏轉悠時,他們就曾在夜裏被凍醒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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