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一夢天下 >第三十章 對局過招
    京城皇宮內,乾清宮外殿。

    太陽高掛於中天,天已接近了午時,殿內外的空氣並未暖起,天還是這麼的冷。

    此時殿內,王太后站直着身,高昂頭拉長着聲調問道:“鍾大人,諸位大臣,如此跪着不走,不知還有何事”

    鍾玄崇擡起頭來看向正中坐上的皇上,見他只是愣愣的坐在那裏一言不發,他們叫的人是皇上,而發話人的竟還是太后,且言出不善,皇上卻還面色平靜,心下不免就涼了一大截。

    適才在殿外等着時,他是聽清了裏面的對話的。太后在教訓着皇上,而皇上不但無法回嘴,還被逼着步步退讓。他不知道這個小皇帝是否是在演戲,但太后是在演戲卻是不用想就可以肯定的,而且演得很是過火。

    想當年先帝取得大統時,他從一個地方小吏調入京城爲官,至今已過十年。想那時他初到京城,是那麼的信心滿滿,鬥志昂然。全沒有別的京官那般的憂心,認爲先帝是謀反得了天下,認爲先帝是名不順言不正,有失綱常。那時的他,一反別人的心思,反是認定先帝的入統,一舉推翻了再先兩帝那混亂的朝堂,掃除了外戚勢力,改變朝政混亂的局面,還清流於朝堂之大舉,是大快人心的一件好事。

    所以那時的他,竭盡所能的幫助先帝一步步穩定朝堂,滅掉了英宗帝留下的諸多手握大權,而其心不正臣子。也因此,他得到了先帝的信任,成了先帝的近臣,一次次被破格提拔,五年前甚至入了閣,再一步步的坐到了內閣次輔的位置,坐到了離一人之下成人之上只距一步之遙之地。

    一直以來,鍾玄崇都以爲。他做得很對,以爲朝政會因爲先帝的入統而一步步好起來。天下混亂的局面也會一步步的好起來。

    可是隨着時間的推移,他卻發現在,這天下不但沒見好。反是朝着更爲混亂的情況發展下去。到如今,這個朝局,好似又把英宗帝薨後的情形又重演了一便。

    幼帝登基,沒有實權,朝中大權全部掌握在後宮外戚的手中。

    這這真的讓他看着無比的痛心疾首啊。

    其他大臣聽聞王太后的問話,大多畏縮的垂下了頭,鍾玄崇卻不然,坦然的叩首回道:“臣等留下,只是想問一下,去年北邊的戰事及大旱。西北兩省七府的白災,黃三省的大水,皇上要怎麼處理”

    王太后笑了笑,轉眼看向秦思揚:“這是國事,皇上確實該給臣下個回覆。”

    秦思揚一愣:“怎麼處理這些內閣不是都有方案了嗎”

    “皇上。”鍾玄崇高聲回道,“內閣給的只是建議,該如何辦還要看皇上的。”

    “這個”秦思揚又把目光投向了王太后。

    王太后重新坐回位置,眸光從上一路瞟向下,嘴角勾起一絲冷笑:“鍾大人,你是戶部尚書,說說現在戶部去年的收支情況吧”

    鍾玄崇眉頭深鎖:“去年國庫稅收共計四千七百五十三萬二千兩。去年各部報上來的支出共計五千一百四十萬兩。”

    王太后眉頭一挑:“我記得戶部前年報上來的賬上,就已是虧空了有五百萬兩吧。去年按照剛剛鍾大人說的,又虧空了三百八十萬兩,這樣算來,戶部還有錢”

    鍾玄崇又一叩首,泣道:“是。太后說的不錯,戶部的底,這幾年都都掏空了。老臣無能,大周這個家,老臣已不知已不知該怎麼當了。”

    跟她玩以退爲進的招了。王太后心下悶哼,目光上挑,又拉高聲道:“胡閣老,你怎麼不說話,你做爲內閣首輔,就沒有什麼要說的話嗎”

    內閣首輔胡燕嵩本是轉身要走之人,可見鍾玄崇突然拜下不走了,他見此,無奈也只好跟着站定不走了。雖他進內閣比鍾玄崇早,是爲首輔。但輪起年齡資歷,辦事能力,處事手段上,他都不如鍾玄宗。所以,自鍾玄崇進了內閣,他胡燕嵩說的話就沒幾次比他鐘玄崇有用過,自前面的兩任內閣首輔先後離開後,這個內閣雖名義上是他胡燕嵩爲首輔,但實際上每每內閣議事,拍板的人都是次輔鍾玄崇。

    他胡燕嵩,真就只是名義上的內閣首輔,頂不上事的。

    現突聽太后問他的意見,胡燕嵩只能硬着頭皮走上前拜首回道:“回太后,老臣以爲戶部虧空是開支過大所致,下去各部應酌情預算開支,儘量避免過度開支,錢嘛能省就省。不要再年初預計這個數,年底報上來的又是那個數。這樣各部能合理開支了,有着各部的配合了,這這戶部的家纔好當下去。”

    “縮減開支這談何容易。”突然高聲發話的人是戶部左待郎譚記輪,“胡大人去問問,哪個部門的開支是能縮減的。這次因着戶部實在沒錢了,我們沒法,各部報送來的閣報我們只能壓着幾個不簽字。就因爲這,從年初開始,先帝的國喪剛過,幾個部門的人就開始天天圍堵在戶部門口,哭天搶地非要我們給他們簽了字。這個鬧得成了怎樣個情形,閣老也是見識過的,三天前閣老還爲着工部的一項開支來找過戶部,不是嗎”

    譚記輪這一說,不用太后發話,就一下把胡燕嵩縮減開支的這個想法給硬生生的頂了回去。

    縮減開支,其實這事兒,本就是王太后的意思。她在年初時,就曾暗招過幾個親信大臣來商討過這事。國庫連年虧空,不管是不行的了。而要管着這事,只有兩個法兒,要不增加收入,要不就減少開支。增加收入,按說是真有幾個方法,可一細說下來,全部觸動到她太后一族的實際利益,不能實行。收入不行,哪唯有往縮減支出上考慮。

    談到縮減,首一個工部,是在她王太后的掌握中的,所以,工部的縮減自然不在的考慮範圍內。她考慮的只有另外五部。

    可今兒,胡燕嵩剛把縮減這個事兒提出,譚記輪就當場頂回,話到末了,還明裏暗裏的直指工部。這,這是什麼意思

    王太后的臉一時暗了下來。

    胡燕蒿見太后的臉色變了,也明瞭她心下氣了,忙又叩首說道:“譚大人這話說的是,縮減開支,確是會極大解動到各部。但戶部掌的是我大周的賬政收支,比起被一堆大臣圍着堵着這個芝麻小事,譚大人應該清楚什麼更難也更重要。管好我大周這錢袋子纔是最重要的。”

    譚記輪冷笑:“如閣老所說,要怎樣管好”

    胡燕蒿的臉板了起來:“簡單,管着不要再讓人隨便亂花錢。”

    這是什麼話,不讓人隨便亂花錢,說得真是輕鬆,想如今這天下,誰纔是最亂花錢的主真他孃的賊喊抓賊啊。譚記輪真想放聲大笑,可當着皇上和太后的面,他不可能去笑。只能壓下心頭升騰而起的氣焰,緊閉着嘴,瞪了胡閣老一眼,不再說話。

    譚記輪一不說話,胡燕蒿就笑了。想一向在這事兒上,膽兒最壯,話最多的人不說,誰還會再多說。

    鍾玄崇自入了內閣後,因管的事兒多了起來,戶部上的事,就慢慢的多交由左侍郎譚記輪去管了。到這時,因着戶部的這個虧空,他也很是爲難。今兒的事,聽着太后和胡燕蒿的意思,他已能感覺得到,王太后是想着要借戶部虧空這機,壓制朝中大臣了。

    鍾玄崇一時沉默了,而他不開口,譚記輪也不開口,其他各部的,因突聽胡燕蒿冒出一策縮減開支,心下頓都慌了。誰都指着戶部鬆口給錢好辦事啊,到這會更不會去開口說話撞槍眼兒,自然也都一起閉了嘴。

    一時間,諾大的乾清宮內,除了呼吸聲就再無他響。

    王太后見此情形,一時心中又暗自大喜,輕輕咳嗽了一聲,端正了身子開口道:“如此胡閣老的法兒最好。想先帝在時,朝局不穩,各地判亂不斷。先帝爲着我大周的江山,四處爭伐,銀子是花得多了些,用度習慣上也大了些。現如今,各地的事端也已除了,新帝初繼,諸事都還不明曉。諸位大臣即都是朝中重臣,萬事就要先替皇上擔着。別整天有事沒事的,就拿一堆事兒來煩皇上。當然,也別指望着看皇上年幼,就自個胡亂而來,明白嗎”

    下立着的大臣大半立時回道:“太后聖明,臣明白。”

    只鍾玄崇爲首的幾個,卻是垂着頭,緊閉着嘴,一聲不吭。

    王太后看着,眼眉微蹙,放緩了聲,又問道:“鍾閣老,明白了嗎”

    鍾玄崇一怔,微伏下身來,顫抖着身,回道:“老臣明白。”

    “譚大人呢”王太后又冷聲道。

    譚記輪咬着牙,望向他的老上級鍾玄崇,見他朝自己微微點着頭,他也只能強忍着,叩首回道:“微臣明白。”

    “好。”王太后笑着點了點頭,又以皇上年幼,向下面的大臣囑咐了幾句後,即再度開口道,“好了,這時候也不早了,瞧外面這天色,都午時了吧。這是乾清宮,皇上也不好留諸位大臣喫飯,哀家也要回慈寧宮歇着了。大家就散了吧。有什麼事都明兒朝上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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