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在前一晚無意中看到了一出無關己事的鬧劇,之後又被迫的聽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心下也因此更有了些好奇,但再怎麼也並沒讓柳雙離改變原定的行程。
翌日一早,天剛矇矇亮起,柳雙離就打好包裹,退了客房,步向了城門。
雖是暖春,含霧的清晨,還是有些涼意。剛走至街上,柳雙離就發現這情況有些不對。
通往城門的一路上,隔上十來步,總有三五成羣的人聚在一起,說着什麼。
行至城門,柳雙離就又發現,往時在這個時辰,應暢通無阻的城門,此刻卻把滿了官兵。一大早想要出城的趕早農活的老百姓,皆被擋在了城門口,排着長長的隊,挨個的被把着城門的官兵,仔仔細細的檢查着。
只有經過嚴密檢查,沒有任何問題的百姓,才能被放出城去。
這,是怎麼了
柳雙離心下納悶,腳下一步一步的走向隊伍。
路旁的聚着的人羣還在你一言我一句的說着。
“喂,你聽說了嗎,巡撫衙內的一個師爺,昨兒夜裏被人給殺了。”
“巡撫衙內的師爺,遭良心啊”
“可不是嗎,聽說那脖子上,被刀子劃開了這麼大個口子,哎哎哎,死相可嚇人了,屋子裏全他孃的都是血啊。”
“這麼嚇人,是巡撫大人的哪個師爺真個遭罪。”
“聽說就是那個最遭人怨的鄭師爺。”
“哪個遭人怨的鄭師爺”
“這鄭師爺你都不知道。不就是那個常往柳春苑逛的死胖子,天天晚上都跟那些煙花苑裏的娘們往死裏鬧。”
“柳春苑難不成就是那個白白胖胖的,走起路來晃暈死人眼的鄭師爺”
“可不正是他嗎。”
“那個東西,死了也是活該。”
“嘻嘻,爺說得好正派,好像你從沒往柳春苑去過似的。”
“咱去也只是個新奇,哪像那個死胖子,裏外都不是個東西。”
“哎,少說這個了,聽說昨兒被殺的人,並不只有那鄭師爺一個。”
“啊,還有誰”
“聽說還有那個,去年底剛被巡撫大人重金從江南請來的李師爺。”
“這又是哪一個”
“去年底剛打南邊來的,面都沒見上一個,你要咱咋說”
“哎,這是多大的事,這般的殺人。”
“要我說這應該是仇殺。”
“這話又怎麼說啊”
“你們不都想想,那死胖子鄭師爺是南方人不是而那新來的李師爺,也是打南方來的不是,整個巡撫衙內的師爺,除了他倆,還有哪一個是打南方來的。而最近咱城裏,不是突然冒出了許多操南方口音的人,是不是”
“南方口音又怎了,跟這能有啥關係”
“哎,這你們就不懂了,你們想想,一下來了這麼多南方人,而死的那兩個師爺,不都是南方人嗎這不就是關係嗎”
“啥”
“這還不明白嗎咱這什麼地方,西北啊,鬧災啊,白災旱災的從沒斷。你們再想想,南方,那是什麼地方。好山好水的,就從沒聽說那裏有過什麼災,真真就是個天堂一樣的地兒。那些南方人,憑啥從那他們那好地方兒,往咱這災地來跑。除了追人,往死裏追人,還能有什麼原因。否則城門上怎麼會這麼查人。”
南方口音的人,最近這裏有這麼多這樣的人嗎
柳雙離聽到這裏,一時愣住。
細想一想,昨兒晚上,在她看完大宅院內的打鬥,往回撤時,在小巷子裏聽到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哎,那些說話的人,就大多是南方人的口音。再有,聽他們那充滿怨氣的恨話,真像是這些人所猜想的尋仇。
難不成,事情的真像,真被這些市井的胡猜給言中了。
沒那麼玩笑吧,她也沒這麼準的,就什麼的都給撞到了吧
柳雙離想着,自嘲的搖了搖頭,然後望望天,蒼茫無雲,太陽已高掛東邊的天上。今兒,算是個好天氣,一早的風雖還有些冰涼,卻也不讓人討厭了。
柳雙離雙手環胸,湊近長長的隊伍,站在了隊末,跟着長長的隊伍一步一步向前挪去。
遠遠看去,檢查的官兵真的很認真,也很羅嗦。對每個要出城的人,都要盤問上大半天,纔會放過。
雖是查得嚴,但瞧去,連着好些人都被放出了城去,想來守門的官兵也只是例行檢查,不是真在這抓犯人,柳雙離也就沒太上心,只是尾隨着長蛇隊一點一點向前挪着。
突見前方檢查的官兵中領頭的一人,對着隊伍前方的一人指道:“這個瘦不拉吉的,就是個南方人,拿下。”
柳雙離一下怔住,這是什麼道理
瞧那被領頭官兵指到的人,也只是較之旁人瘦弱了些,怎麼就能斷定是南方人了就聽那人冤枉的叫聲還沒喊出幾聲,就被三四個官兵不由分說的就抓了下去。
冤枉聲還沒散去,接着就聽到盤查問話的官兵,大喊一聲:“南方口音,拿下。”
又有四五官兵提槍上前,押走了那被指定爲南方口音的人。這一回,冤枉聲都叫不出來了。
柳雙離更呆住了,這是個什麼狀況真在抓南方的人那她還能往前走嗎,還能順利出城嗎
她人也是瘦小的個兒,看着就是個地道的南方人的樣,且一張口就是正宗的江浙口音。雖是在北方一帶住了幾年,還往境外蒙地跑了一圈兒。可個兒也沒長粗,也從沒去認真學過說北方的話。
她是怎麼看怎麼的就像是個南方人,因爲她本來就是。
柳雙離心思這麼亂轉着,腳下跟着也止了步,全沒發現她的前方隊伍已經又往前挪了兩步。排在她後面的人,見她半天不動一步,不耐煩的伸手推了她一把。
柳雙離這才反應過來,忙轉身向背後的人抱歉的一笑,也不敢開口說話,立時腳步一轉,退出了這長蛇隊。
緊嗖在她之後的人,莫名的看了她一眼,但見她退出長隊,自己一下白站了個便宜,也就不再多話,幾步上前,跟上了隊伍。
退出隊伍的柳雙離,急步走開,待遠離了城門,才稍減了腳步,四目看去,人來人往,她卻一時大嘆,竟不知自己現下該何去何從。
遠離了城門,她漠無目的的逛着,直至午時,肚子開始鬧騰起來了,她還是不知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