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一夢天下 >第八十章 無以爲力的陳保定
    一這是什麼話,你爲什麼不說大材小用,拿着聖旨念三字經呢。

    這是聖上的金口玉言,臣不可言君親之惡也,可陳保定卻是因此被氣得臉色比宣紙都白。

    看看下邊站的都是些什麼東西,個個臉上抹的脂粉比女人的都要來得厚,一個個的樣兒,那個風情成種、媚色無邊啊,勾欄院裏的娼妓指不定都沒他們來得勾魂攝魄。誰知道李超塵是打哪找來的這些美男,保不定就真是從那些個無法言說的勾欄院裏弄來的。

    陳保定翻着白眼。

    往皇宮裏帶龜奴,別人不敢,可這個李超塵,是別人嗎說白了他就是皇上的相好,他要帶什麼人進後宮,只要太后不說,皇上喜歡,其他人再看不順眼又能說什麼

    陳保定現在是悔死了,輕眼瞧着李超塵在聖上說那些話時,放得更低的腦袋。他剛剛眼睛一定是生蒼了,纔會看到這個李超塵忍辱負重下的委屈,才心生同情,纔會萬般不忍。

    陳保定嘴脣發紫,忍了忍,忍了又忍,只忍得眼冒金星,腿腳止不住的發抖。

    良久陳保定才支手扶椅,勉強站起身來,他想着回話,卻又不知道要說什麼,努力想了想,又努力想了想,想得雙手都不住的顫抖,嘴張了張,氣還未呼出一口,就突覺得眼前一白,他整個人一個不穩,倒下身去。

    “陳大人”

    秦思揚驚叫一聲驚叫,剛站起身來,卻突的一個重心不穩,向前一倒。

    近旁的一衆美男,包括腦袋垂得最下的李超塵,連聲尖叫,驚呼出聲,卻都在原地打圈圈抱頭捶胸的怪叫,沒一個上前去扶的。

    一旁侍候的太監宮女們見此,忙一擁而上,都搶着扶起皇上,安撫受驚的皇上,直到真沒處兒去挨皇上了,才轉兒扶起倒下的陳大人,探手至陳大人的鼻眼,查一下他還有沒有氣息兒。

    見陳大人還有穩定的呼吸氣,扶起的太監才鬆了口氣,叫人跑去外邊,吩咐守在外面的下等宮人,讓去回了太后這邊的情況。

    一時間,整個乾清宮裏亂作一團。驚慌失措的一衆美男,只好由李超塵領着,避去了後殿。

    不久,太后親自過乾清宮來了解了情況,又請了太醫過來會診,皇上只是沒什麼事,只是受了點驚嚇,喝杯清茶,休息一下就好。陳大人的情況就不大好說了,一來傷心過甚,二來連日不曾安睡,又心緒不定,氣血不足的,出個什麼情況都不好說的。太醫都只言先開些藥補補,喫上一陣再說,動是不能再動了。

    話到這個份上,陳保定是不好再出宮了。

    於是皇上一聲旨意,侍郎陳府立時送來了一堆兒陳大人日常的換冼衣物和用具。真是隻人算不如天算,本以爲只是一時,現在變成了不知要多少陣。外臣男子不能久宿深宮的規定,陳大人自個也跟着打破了。

    聖上不在意,太后也沒多說什麼,陳保定原就不穩的心緒給靜得愈加的不穩。在宮中各種良藥的連番加補下,他的氣血那是好一陣,又不好一陣的,真真的十分不穩定。

    每日裏,下了朝的天子總是殷勤先來看他,然後順道請教些問題,這一問多半直至午膳點。然後一起吃了飯,回去歇過午後,天子多半又會再來,這一趟再來,常常有他的寵臣李超塵跟隨。

    早上來的這一次還好了,因爲是剛下了朝,陛下腦子想不出別的問題,多半問的都是有關朝堂上的事。陳保定因爲君命休養,不用早起上朝,所以聽天子問來,也正好了解下朝堂動向,雖則他不能多勞神,但現會的皇上,問出的東西,本就不可能有多難,這些請教挺順他的心,也正好能解他的煩。

    下午這一回就不同了,李超塵的跟隨,擺明了他是他學生的身份,陳保定想否認,卻又無處否認,有口無處言的痛苦,說的正是他眼下的情形。因此,連帶着李超塵請教的問題,不管好壞,他都答得很勉強。

    也不知是李超塵學問不足,還是他真不介意,又或是因着皇上在一旁,不好發作。總之,不管陳保定答得多勉強,多言不着意,李超塵都連聲稱是,不是一臉大有所悟,就是一副虛心請教的樣子。這讓陳保定想惱都沒處惱去。

    如此這般,直至六月過半,在太醫們的連番精心調理之下,陳保定的氣血才少少穩定了下來,才終於得了解禁的聖命,被人擡回了自個府上。

    陳保定沒想到,他這次進宮,一呆就呆了近一個月,待他回到自家府上時才懊惱的發現,他剛剛過去的二兒子,在家裏的一切痕跡都已被人盡數抹去,不留一絲痕跡。

    說來他禮部右侍郎的府邸,與別家公卿高官比起來並不算大,只算中等偏下。

    這府邸原只是他初爲官時,朝庭分配的標準三進式宅院,他住進後,只添置了些許傢俱,其他一應未動。直到現任陳夫人嫁過來後,纔在新娘子的示意下,做了多番改動。最後又花重銀以半購買半置換的方式,收攏了鄰近的多處民宅,擴建成了現在的五進式府邸。

    這其中一至三進是爲前院,四進和五進是爲後院。

    再細分,一進是車馬及男僕粗使丫頭婆子活動的地方,二進是會客的花廳及招待外人的客房,三進是男主人的書房和居所,四進最大,是夫人小姐們的居所並休息賞玩的花園,五進是得用的奴才們的居所。

    因陳大少爺早兩年就放任了外官,一家子都跟去了外省,所以三進的院落只住着二少爺和三少爺。

    本就冷清的三進院落,因着二少爺的意外過世,人去院空,一下就更加的寂寥起來。

    而陳保定這日回來得不是時候,此時他的當家夫人正出門會客去了,並不在府上。沒人主持迎侯,心感傷鬱的陳保定,也不想再堅持他一向最在意的禮數家規,匆匆讓人把自己擡進了家門,沒去夫人的主院,而是徑直轉去了自己的前院書房。

    進了書房,屏退左右,望着空寂的屋子,陳保定有種難言的苦楚。

    他不是沒懷疑二兒子的死,只是有些事,他倒是想說也難找地兒去說。

    仰頭長嘆,垂首卻是淚空。

    說來陳保定的大兒子和二兒子並不是現任陳夫人所生,而是他早年過世的前妻所出。想前妻去世時,大兒子只七歲,二兒子更小,纔剛會走路。那時他官運正順,沒顧得上兩個兒子的教養。大兒子還好,自小就好學上進,不用人多操心。只二兒子,卻是生性玩劣,很不叫人省心,他是想管卻沒時間去管,只能叮囑着奶孃好好看護着小兒子。只奶孃再盡責,終究也只是下人,隔着不是一層兩層,不管多用心,也不敢逾越禮法管教,陳二公子頑劣的性子就在這般半推半就的縱容下漸行漸遠。到現任妻子嫁過來時,爲了避嫌,更是放任着兩個繼子不去理會。等到他發現二兒子問題的嚴重性時,早已積重難返,無論他再怎麼打罵,都已於事無補。

    即是人力無以迴天,陳保定再憤怒悔恨也好,再傷心難過也罷,都只能無奈的選擇了放棄。對於這個兒子,他想着只要他不做得太過,喜歡花天酒地也罷,觀花走馬也好,都由着他去,反正家中還有些閒錢,供得起他這些喫喝玩樂,只要事情不鬧大,不越過禮教法度就行。

    只真的世事難料,最不想什麼,就什麼最來,事還是鬧大了,出人意料的大。

    二兒子的突然被撞至死,他一開始是完全不相信,而後是震驚得難以自持,再到最後纔是不得不接受了這個現實。

    隨之死因接踵而至,他卻還在憂心忡忡,再最後還沒從傷心難過中轉至過來,就被突然的傳入了宮中。

    在宮中的近一個月,他終於從傷心難過中回過勁來,閒來時他想起了那日。

    那一日,是新年初始,先帝剛去不久,白雪紛飛,天冷得人都不願多動。

    而一向書本不近手的二兒子,卻突然毫無預兆的走進他的書房,手裏拿着一個小小的包裹。

    帶着詭異笑容的二兒子,一踏入他的書房就回身關了房門,然後邊笑着邊當着他的面一點一點的打開包裹,緩緩現出了被嚴實包裹在其中的,一本毫不起眼的小冊子。

    “父親知道這是什麼嗎”二兒子揚着小冊子,得意揚揚的問道。

    陳保定極度不悅的搖了搖頭。

    “這可是金子,比金山還多的金子,現在落在我的手中。哈哈,父親不相信嗎,你從小不是教導我,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嗎,怎麼,現在卻不信這個了。”

    兒子笑地得意忘形,陳保定心下鄙夷不已,不想再看兒子的醜態,他站起身來頭也不回的就往外走去,邊走邊忍不住的語帶譏諷的斥道:“那就收好你的黃金屋,別再出來丟人現眼。”

    可不想一向脾氣很大,受不得半點訓斥的兒子,這一回卻表現得出其的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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