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九劍沒有動身,卻也沒有接過方清然手中白光熠熠的塗羶寶刀,而是望着老道,說道:“方天師,你是不是忘了給我們介紹一下這山上究竟是什麼狀況身陷險地,好歹心中也該有個底數吧。”
方清然聽了,面現恍然,連忙回道:“對對對,卻是貧道將此事給忘,實在是疏漏呀。”
聽他如此說,又不得不讓周九劍皺起眉頭,對他這個道家大天師的身份,感到質疑。
一位法力修爲皆臻至化境的道家大天師,自然應該是諸事皆算無遺漏纔對,怎麼可能連這等事情,都需要提醒,還能給忘了
實在讓人感到了不可靠。
身後少女忽然輕輕扯了扯周九劍的衣襬,那把白玉京,卻又給她收回了劍爐之中,少女在少年耳畔低聲道:“九劍,我們且聽且看,別急。”
一絲絲清涼靈氣,自身後渡入少年體內,似是在安撫着少年。
少年點了點頭,驀然回神,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心中一直有着幾分焦躁,無形中在影響着自己的思考。
周九劍努力的使自己靜下心神來,聽天師老道述說。
方清然潤了潤嗓子,似是在想着該從何說起,想了想,道:“這白竹山中的惡鬼,實際上並不是待得這幾日大雪連天才出現的,據貧道推算,早在數月前,他們便已在此安營紮寨了,吸取此地的山水靈氣,想要將此打造成他們的鬼府老巢。”
周九劍對此事本也知之不詳,也僅僅只是在老宏那裏粗略瞭解過一點而已,對於老道所言,不辨真僞,也只有聽的份。
“那兩頭惡鬼,將鬼府打造好了”少年問道。
白衣老道頷首,道:“花了數月時間,自然已初具規模,此間又沒人去幹擾他們,這兩頭孽障亦也聰明的很,鬼府未成,它們行事也當真低調得很,不顯山不露水的,又一直與這上陽城中居民百姓相安無事,是以自然是誰都不知道此間山水已然被它們佔去了。直至數日之前,這兩頭孽障的鬼府才至初成,有了鬼府倚仗,也算是得了地利,纔有了些許底氣,在鬼府之中,它們就算與數位你們劍修之中的劍師交手,亦也能打個不相上下,至此,方纔露出了爪牙,大肆擄掠山下凡人,吸收精血陽氣,這般方法,對於它們這般邪祟鬼道,亦也是最快進階之法。”
周九劍聽了奇道:“不知,方天師,卻又是怎麼摻合到了此事你那法外化身,如此修爲,又怎麼會在那山上鬼府之中”
方清然和藹笑道:“小友稱貧道爲道長便可,貧道遊走天下九洲四方久矣,雖有這天師之實,卻是不大願聽那天師之名的。”
周九劍聽着有些莫名其妙,果然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世間修士,單說佛、道、劍、儒,四家弟子,誰不想爭做那劍仙、儒聖、大天師、佛陀大金剛的一但達到了那般修爲,那誰又不是想着皆對其冠以尊稱敬畏,讓自身之名流傳千世萬世,既做了大天師,卻還想着要人稱其爲道長而已,實在是少見得很吶。
只見方清然又道:“貧道本也是不知此間之事,不瞞兩位小友,三日之前,貧道尚且還在那大齊地境之內。只是我這法外化身,別有特異,修爲並不高,亦如兩位一般,卻是在這山下行那修行一事,本是追隨着一位商賈周遊護衛,不想卻在途經此地之時,遭逢了那兩頭孽障惡鬼,不是對手,便給那惡鬼連同那些商賈給擄掠了上去,雖說貧道早早在那法外化身上,留了一着後手,一時之間也可保其性命無虞,但卻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呀,是以貧道這才急匆匆的趕來此處,又冒昧將兩位小友帶到了這裏來,雖說是事急從權,但也實在是貧道之過,是以,那過後之報酬,貧道自然不會虧待兩位
。”
周九劍聽了他說這麼一大通後,大體也明白了過來,這分明也就是一個另相的打了小的惹來老的事兒。一切的事端,還是眼前這位天師老道的法外化身,修行歷練途中不湊巧遇到了山上那兩頭惡鬼,而他和劉月倆人,又不湊巧遇着了這位道家大天師。
雖說此事,也算是順便替那上陽城中百姓居民,以及將來所有途經這白竹山的的行人除害,但到底不是主要的,少年卻也看得透,若不是法外化身在此遇事受困,那眼前這位道家大天師閣下,還會不會來此
少年與少女並肩,道:“上去了”
劉月點頭。
周九劍輕笑,雖說是看透了也好,沒看透也罷,但總不能說透了,不然,就沒意思了。
周九劍看向白衣老道,說道:“道長且將那把刀交予我吧,至於我們上山一路,那就得依靠道長了。”
方清然聽到少年如此說後,一臉欣欣然,連連道:“沒問題,沒問題,小友大可放心上去,貧道自然會保得兩位萬事無憂。”
周九劍不再說話了,接過老道手中“塗羶”,寶刀裸露,又無刀囊,少年乾脆就將這把刀持在手中,試了試重量,竟發現這把造型簡樸無奇的刀卻極輕,尚且不至十斤,連忙將刀刃舉至面前一看究竟。
刃面寒光,薄如蟬翼
少年下意識的就驚呼出口:“好刀”
方清然一笑,面現幾分自豪:“那是自然,貧道爲打造此刀,可是着實耗費了一番苦心,得之不易呀。”
“我且跟你們說說這把刀的來歷呀”
“且慢”
看着老道又有了聊頭,似乎欲再向眼前這兩位小輩好好說道說道他求得這把寶刀的艱難歷程,少女冷不防的將他的話頭給截住了。
老道談興剛起,卻又被截住,一臉苦瓜樣,好不難受,卻也不得不聽聽少女要說什麼。
只見劉月看着老道,道:“方道長,閒話待得之後再敘,如今,我們不應該是直接出發麼”
方清然又是一臉恍然,道:“對對對是貧道糊塗了,兩位小友,我們且先上去,之後再說這把寶刀之事。”
周九劍心中有些無語,在考慮着,自己是不是就不應該答應這麼個糊塗老道。
實在是太不靠譜了點吧
上山一行,走至半道,老道便停下了腳步,說是不能再往前了,涉及到他本尊與法外化身的不同因果,實在不能碰面。
少年少女自然是不能明白的,不過老道卻給了倆人各一張金光符籙,在前頭指引。
天師符籙,萬邪不侵。
是以在之後走着的路上,倆人也沒遇到半點問題。
身爲道家大天師的白衣老道說是這山中有兩惡鬼在此營建了一座鬼府,是以再導致此地山水靈氣渾濁不堪,更有陰風鬼氣橫行,此言自然是不虛。
倆人越往山上深處行走,四周的鬼氣就愈重,陰風陣陣不止,比着剛纔聲勢更是強了一倍多不止,而視線四周,亦也逐漸變得昏暗無際,仿若由黃昏,走入了黑夜之中,一片漆黑。而周九劍與劉月心中自然是明白不過的,外邊天色,此間最多不外乎是才過正午而已
尚幸倆人身前還飄浮着那兩張金光符籙,猶如在黑暗中的兩盞大燈籠,替倆人指明瞭去路方向,亦也隔出了諸多陰風鬼氣,使得他們不受干擾。
這麼一看,天師老道,這般實力也不是虛的嘛。
周九劍忽有所感,轉頭看向了劉月,道:“你說,要是沒有遇上這位大天師,我們兩人明天才來此一探究竟,遇上了那兩頭惡鬼,我們能打得過麼”
劉月想了想,認真的回答道:“我可以,你不行。”
少年大是尷尬,連忙把頭轉了回來。
這話,着實傷人心了
少女看了看少年,看他一臉大受打擊的表情,於心不忍,輕聲安慰道:“你,對上它們其中之一,應該還是能堅持一會的。”
少年迴轉過頭來,道:“算了算了,我也知道,那兩頭惡鬼實力肯定不弱。”
劉月一聽少年這麼說,又自認真道:“能對敵數位劍師,卻是不弱。”
“”少年有些無言。
行吧,一位小小劍士,連一位劍師都不算,若與那惡鬼對上了,也確實是實力懸殊
唉,愁吶
走着走着,少年又想到了,那名老道爲什麼就非得由他們兩人帶刀上山呢既然有這麼兩張符籙,隨隨便便哪個人,也都能保他上去吧。
走了又約莫兩裏山路,不得不說,這座白竹山着實算不得太高,放眼環顧,發現已然要登至山頂,而四周鬼氣濃重的程度,已然要化霧爲水了。
至倆人身前時,走勢已然趨與平緩,眼前山上,卻有着一座巨大宅邸,燈籠高掛,大門洞開,一名身穿大紅衣的童子,站在門前,面色慘白,雙眼凹陷,望着倆人,一臉詭異的笑着。
四周天際,暗無天日,陰風瘮人,吹得那宅邸門前高掛的兩個大紅燈籠不斷搖擺,然而其間火芯,卻始終不滅。
再看向那名紅衣童子,雖在風中,然而衣袍鬢髮,卻絲毫未動,腳下一雙小紅鞋,忽然滲出絲絲縷縷的血液出來。
少年咧了咧嘴,卻是生平第一次,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