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紅脣 >第一百七十三章 你幸福嗎
    你幸福嗎。

    那四個字在死灰般沉寂的深夜緩慢綻開,我停住腳步,仰頭看向走廊二樓閃爍的水晶燈,大約是窗外風太大,燈搖搖晃晃的擺動着,光束時明時暗。

    “我什麼都擁有,和那些與生俱來就佔據優勢的女人差距越來越小,我當然很幸福,不然我也不會如此努力,選擇變成這樣的人。”

    他不滿於我的目光看向別處,他伸手捏住我下巴,將我腦袋重新掰過去,逼迫我看着他,“跟着賀渠,你幸福嗎。”

    他捏得並不用力,可我覺得疼,說不上來哪裏疼,千言萬語都卡在喉嚨,可我們的身份早已是往事如風,不講隻言片語。

    他不打算放過我,他從沒有這樣執着的要問出一個答案,他眼底的執念讓我退無可退,又心慌意亂,我反問他,“那你現在幸福嗎。”

    紀容恪沒有回答我,我就那麼側身站着,指了指樓上,“賀潤天真溫柔,像水一樣沒有半點脾氣,娶了她的男人會不幸福嗎賀渠溫和體貼,像陽光一樣溫暖包容,跟了他的女人會不幸福嗎。”

    我說完握住他仍舊掐住我下巴的手,我將他拇指掰開,又分離了食指,他手緩慢垂落下去,我笑着說,“紀容恪,我們其實都幸福,和那些穿不暖喫不飽無家可歸的人比,我們太幸運了,和普通百姓比,我們也得到了太多。只是我們都更加貪婪,總想得到了一個,再得到一個,永無止境的佔有下去,不能接受任何人任何事物失去掌控。而我現在正一點點逃脫你的控制,你不知道我要做什麼,可你又迫切想了解,我越是藏着掖着,你越是恨不得扒光了我看個分明。我們這段感情,在你結婚後就變了味道,正因爲無法光明正大,你纔會無比享受偷情的刺激,你忽掉我是不是能陪你長久的偷下去,你只顧着眼前,告訴我未來還太遠。你沒想過終止關係,我卻忽然不識擡舉的選擇了單方放棄,你於是惱羞成怒,但你捫心自問。”

    我握拳在他心臟的位置敲了敲,“你真的想過給我一個名正言順的家嗎。你真的想過放棄這唾手可得的最後一步嗎。你真的覺得我離開賀渠離開一切對我好給我名分的男人重新回到你身邊是最正確的選擇嗎,你想過孩子頂着私生子頭銜降生,在他的成長過程中有多麼糟糕和恥辱嗎。你想過我作爲一個被別人指指點點走到現在的女人,不願意讓我的孩子重複我的老路嗎。”

    紀容恪默而不語,我的每句話都字字珠璣,他所有氣勢像一陣風,颳得最瘋狂,可也收得最倉促。

    他緊抿嘴脣,垂眸看着我腳下光潔的地板,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我也不想知道,我把最想說的話不加掩藏傾覆給他,已經耗盡全部力氣。我沒有再多做停留,我最後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上二樓進入臥房,將門悄無聲息的關上,就像我從沒出去過,一直都睡着,只是經歷了一場太過逼真的夢遊。

    賀渠是深眠,沒有打呼和其他任何不好的嗜好,姿勢非常安靜,他這一夜沒有起來過,幾乎都在沉睡着,而我則是睜着眼睛到天亮,一絲睏意都沒有。

    我不擇牀,只是忽然間失去了睡的衝動,尤其在我和紀容恪夜半見面後,再回到牀上我連眼睛都沒有眨,好不容易捱到天矇矇亮,賀渠還沒有醒,我便洗漱換了乾淨衣服下樓去廚房,傭人正在客廳打掃,她看到我下來,笑着和我打招呼,她問我怎麼起這麼早,我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脖子和四肢,“睡得早,所以起來得也早。”

    傭人笑着擡頭看了一眼庭院外,“姑爺也是這樣,晚上睡得不管多晚,早晨五點多一定會起來晨跑,而小姐卻很賴牀,總也睡不夠,姑爺有一次帶着她跑步,她跟丟了魂兒似的,半途讓姑爺抱回來的,渾身沒了骨頭。”

    我聽到她提及紀容恪,下意識順着她目光看出去,果然一道白色的身影在樹下一閃而過,我很驚訝他精力總是這麼充沛,而且睡覺還是淺眠,我什麼時候起來第二天問他他都知道,我很奇怪他怎麼活到現在的,而且還這麼健康竟然都沒有得神經紊亂症。

    傭人到陽臺打掃時,我進入廚房爲保姆打下手,保姆受寵若驚,不管說讓我出去休息別弄髒了我衣服,可她執拗不過我,只能把還沒有切的蔬菜水果丟給我做。

    我切玉米的時候賀渠換了一身十分清爽的藍色居家服從樓上下來,他詢問剛跑步進門的紀容恪是否看到了我,我趕緊把手上的東西交給保姆跑出去,正好聽到紀容恪一臉深意說,“我有沒有看到她,你問晚上還是早晨。”

    我在他話音未落時衝了出去,賀渠原本還蹙眉理解他到底什麼意思,他看到我慌慌張張毛毛躁躁的樣子,立刻什麼都顧不上,伸出手扶住了我,在我頭頂小聲埋怨,“怎麼這麼不小心,你跑什麼。”

    我在賀渠懷裏擡起頭,他小心翼翼拂過我散亂遮蓋的長髮,我笑着問他要不要喝湯,剛熬好的蔬菜湯,他很感興趣說,“你熬的嗎。”

    我點頭說,“差不多吧,我幫了很多忙。”

    賀渠笑得非常溫潤,“怪不得偷偷起這麼早,原來要爲我做一份愛心早餐,既然這樣用心,我當然要嘗試一下。”

    我從他懷裏跳出來,反手在他手臂打了一下,“大言不慚,大家一起喝,誰給你做的。”

    賀渠正要無奈拉住我,他怕我撞到桌角,紀容恪忽然在這時從賀渠身後爆發出一聲冷笑,這冷笑十分駭人,好像暗藏什麼玄機,我下意識看他,他沒有理會我與賀渠的目光,面無表情進入對面的浴室,很快裏面便傳出嘩嘩的水聲。

    賀渠對我說,“容恪的脾氣一直這樣嗎。”

    我裝作不太瞭解的樣子,“可能吧,我也不是特別清楚,平常不怎麼共事。”

    他很奇怪問,“你們不都在紀氏嗎。”

    我在桌上擺弄碗筷,漫不經心隨口應答,“紀氏很大,分管的領域不同,我平時也見不了他幾面,我們都通過堂主議事,紀先生不太喜歡和別人閒聊,話都不怎麼說,去哪裏瞭解呀。”

    我說完爲了分散賀渠注意力,趕緊轉身進廚房幫保姆將小菜和麪包端出來擺放在桌上,我一副手忙腳亂的樣子,招呼他過來趁熱喫,就此打斷了這個話題。

    也因爲這個插曲,我對賀渠有些迷茫和懷疑,那天在病房他和紀容恪好像都說穿了,只差點出我的名字,但他單獨和我在一起時候又好像對我的私事一無所知,也全然不感興趣,就當玩笑一樣詢問都沒有過,他的大度實在有些詭異,讓我很難覺得是一個男人該有的正常氣度,可我又說不出確切的,到底哪裏彆扭。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