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告訴我這句話時,我特意轉身看了一眼臥房內正在換衣服的賀渠,他並未聽到什麼,我一邊往天窗走一邊用手擋住脣防止聲音擴散出去,“賀渠也要行動了,告訴容恪,他手裏有關賀歸祠的東西先按住,不要急於扳倒他,我已經說服了賀渠,賀歸祠這邊我們來解決,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何一池愣了愣,“賀渠會動他父親嗎。”
我不屑一顧掃了眼天窗,“他不會動,我沒有手嗎只要他默許,事情就沒有難度。”
“馮小姐”何一池嚇了一跳,“您最好置身事外,容哥這方雖然棘手,但不是毫無勝算,您不要再搭進去自己去幫助容哥。賀渠是法官,他的心思非常深,您如果動手,就不擔心他會反咬一口將您送進去嗎一口氣清理掉您和容哥兩個最可怕的對手,他沒有虧喫,何樂不爲,何況您現在對他而言,並不是完全值得信任,妻子也不過是他方便鉗制的一種身份。”
我並沒有聽清楚他後半段話,賀渠在臥房裏發出很大的拖拉行李箱的聲音,耳畔非常嘈雜,我對何一池說我掛了,他那邊又語氣急促喊了我兩聲,可仍舊伴隨着黑下去的屏幕而銷聲匿跡。
我回到房間,賀渠已經裝滿箱子正在合上拉鍊,他背對我漫不經心問,“你在給誰打電話。”
我打開衣櫃找出兩件衣服和一些需要換洗的東西,我走過去塞進行李箱外面的夾層內,“給何一池。”
賀渠俯身坐在沙發上,仰面問我說了什麼,我把行李箱豎到牆角,走到茶几旁倒了一杯水,“週一早晨公司內部例會,紀容恪要在所有董事高層面前做出大動作。我們連夜趕過去,利用週末時間與高層接觸拉攏幫派,爲時不晚。憑我對他的瞭解,他的大動作應該是有了壓制所有人對他反叛的籌碼。”
賀渠聞言蹙了蹙眉,“能猜到什麼籌碼嗎。”
“商人之間的暗戰與拉攏,跳不出利益二字,不拿出票子誰會搭理你呢”
賀渠聽我這樣口吻,他忽然笑出來,“到底是多麼神祕強大的力量,把曾經無比單純的你變成了這樣滿是陰謀的女人。”
我笑着捋了捋自己長髮,“你怎麼知道我曾經的樣子,關注我這麼久了嗎。”
賀渠喝了點水,從沙發上站起身,他沒有回答這個令我充滿質疑的問題,他走到牆角握住行李杆,另外一隻手挽住我腰間,我們一同走出臥房。客廳內此時悄無聲息,只有一地正在被保姆打掃的碎片,在泛着閃爍的細碎白光。
保姆見我與賀渠要出去,立刻讓開一條幹淨的路,賀渠問她父親呢,傭人說剛來了私人醫生,檢查血壓過高,正在臥牀休息,詢問要不要上去探視。賀渠語氣淡漠說不用,他剛走出兩步,我伸手扯住他,他回頭看我,我不動聲色抿了抿脣,用沉默示意他要做的事,賀渠站在原地默然思索良久,似乎正在做着劇烈的鬥爭與掙扎,我意味深長說,“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賀渠胸口猛然起伏了兩下,他踩住地毯坐在沙發上,對保姆吩咐,“把醫生請下來,我有事問他。”
醫生臉色略微沉重說,“老爺子高血壓頗爲嚴重,平時喜歡飲酒肝臟也不是很好,大礙沒有,一些老毛病還是儘量悉心調養。”
賀渠手肘撐在沙發上,他指尖在脣鼻處輕輕蹭着,“我爸爸七十高壽了,做兒女不孝,不能日日陪伴,很多時候在想,怎樣讓老人家解脫,他身體看上去康健,可實際很糟,年輕時候過分拼命,老了百病纏身,我繼母不賢,所以他心思很重,朱醫生在我們家侍奉也有七八年,覺得我這個人怎樣。”
朱醫生莫名其妙,不知道賀渠爲什麼會突然對他說這麼多,他印象裏賀渠始終沉默寡言,性子冷淡,極少與不相干的人多費脣舌,所以他愣怔許久纔回過神來,“少爺青年才俊,年少有爲,爲賀家光宗耀祖。”
賀渠笑着抿了抿脣,他嘴角有一枚淺淺的梨渦,將他暗藏的兇狠與陰謀隱去得乾乾淨淨,仿若溫暖如玉。
“朱醫生過獎。不知道爸爸這種身體狀況,會不會突然發作導致暴斃。”
朱醫生蹙眉,“老爺子心肺都正常,按理說這樣突發狀況不太可能。”
賀渠垂下眼眸不語,他似笑非笑把玩戴在腕間的手錶,我走到朱醫生旁邊,率先喊了他一聲,他立刻側身朝我微微鞠躬,“少夫人請講。”
我掃了一眼二樓空蕩的走廊,“爸爸年事已高,雖然從軍隊退下來,但心繫大事,始終不能放任自己頤養天年,您對繼母的強勢也略有耳聞,夫妻之間感情不牢固不和諧,這樣巨大的精神壓力下,他突發高血壓的同時,會不會性命出差池呢。您說出來,我們時刻留意,別讓噩夢成現實。”
朱醫生抿脣想了想,他當然不敢擔保不可能,畢竟上了年紀一切不好說,他信誓旦旦可賀歸祠卻出了問題,這責任他哪裏擔待得起,他語氣有些柔軟和妥協,“這還是有一定風險的,不過賀宅常有保姆,一旦發現不好徵兆,我會盡快趕過來。”
我笑着握住他手,“那就多謝朱醫生。”
他接連說了兩聲客氣,賀渠從沙發上起身,吩咐等候在外面的司機把行李箱提出去,他緊隨其後跟到外面,率先上了車等我,我提起藥箱遞給朱醫生,我意味深長說,“您給爸爸開了藥嗎。”
他點頭說開了一些降血壓的藥,我說能否給我看看呢,他說出藥的名稱,我記下後略微走近他一點,“賀渠的意思朱醫生明白了嗎。”
他蹙眉下意識搖頭,我伸出手理了理他的衣領,他爲我這樣的動作驚愕住,身體動也不動,我笑着說,“爸爸年事已高,身體不好,還是讓他早點歇息吧。”
朱醫生這才明白我的意思,他驚得半響都說不出話,我臉上的笑容倏然斂去,“賀渠就是這個意思,我也是爲他轉達。賀家的大局,他是長子能做主,我區區一個兒媳,傳聲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