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紅脣 >第二百零五章 畫眉
    我回到莊園眼眶微微潮溼,我站在客廳迎着窗外投射灑入的陽光,用力抹了抹眼睛。送紀容恪離開那瞬間,我看着車遠去無影無蹤,我不知道自己有多用力壓抑和按捺,纔將嚎啕大哭的衝動忍了回去。

    保姆從二樓下來,她看到我癡癡呆呆站在那裏動也不動,過來問我怎麼了,我擡起頭神情恍惚看着她,“容恪走了。”

    保姆以爲是多嚴重的事,臉色不由自主隨我一起凝重起來,但她聽我提及紀容恪,立刻又恢復笑容,“先生忙完就會回來,夫人等一等他。”

    我咬着嘴脣垂眸看地,潔淨透亮的地板反射出頭頂璀璨的水晶燈,我有很多話無處可說,也無人可訴,因爲我知道誰也不是我,根本不會理解我的折磨。

    我閉上眼睛聲音嘶啞說我累了,旋即渾身無力的蹲下,保姆急忙丟掉手上的抹布,她一邊按在我腹部上爲我借力,一邊攙扶我上樓回臥室休息,她將我平穩安頓在牀上,爲我腿部蓋上毛毯,在她轉身去餐廳爲我盛粥時,我目光不經意看到梳妝檯上擺放的眉筆,那一瞬間電光火石百感交集,往事猶如一陣颶風紛至沓來颳得天昏地暗。

    那個男人站在我身後,我們一同看向印了我們兩人面孔的鏡子,他手上拿了兩隻眉筆,他看了看那隻黑色的,轉手放下,用那隻墨綠色的爲我描摹,他食指勾住我下巴,在眉梢上輕輕劃過,他眼中含笑,“你適合溫婉的柳葉眉,就像紋過那樣。”

    我固執奪他手中的筆,非要把那隻黑色的塞給他,我說我喜歡紋劍眉,很濃很黑的那一種,英氣逼人的樣子。

    他根本不理會我的要求,他比我還要更固執,他說不好,他要我溫溫柔柔簡簡單單,要什麼英氣逼人。

    我所有與他掠奪爭執的氣焰都倏然變得破滅,我盯着他專注勾畫的眉眼,才知道他最喜歡溫柔的女人,萬種柔情,千嬌百媚,我也想做那樣的女人,爲紀容恪卸下我的驕傲固執貪慾,唯他是我的全部。

    我下牀走過去,站在梳妝鏡前伸手握住眉筆,還是那一支,筆尖被磨得圓潤,彷彿柄身還殘留着他指尖的煙氣,從賓館搬到藍羽時我丟棄了很多舊東西,包括這支眉筆,我並不很喜歡。後來紀容恪忽然興致在梳妝檯前翻看我的東西,我察覺他在找什麼,但他沒有開口問,後來他吩咐何一池到賓館又把這眉筆找了來,他非要他爲我畫眉用過的,而不肯買一支新的,我也曾以爲找不到了,就像時間,像故事,陳舊的再也不會融於新的生活,它會悄無聲息的流逝掉,走得乾乾脆脆。

    結果令我出乎意料是眉筆還在,不知道是不是天意,總在萬念俱灰時給予一絲光芒,讓整個世界不至於太晦暗。

    我看着那磨得很圓的筆頭忍不住笑了笑,垂手掀起裙襬在椅子上坐下,鏡子裏我的臉無比削瘦,鎖骨下三根肋骨也凸顯得十分清晰,這樣瘦弱而憔悴的我絲毫不像一個懷胎三月的孕婦,倒像是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者,在風雨中受盡摧殘。

    我用手在臉上撫了撫,肌膚冰涼,氣色微白,哪裏像一個二十四歲的女人。

    我的朝氣呢,我的青春呢,都湮沒在了哪裏。

    我輕輕嘆息一聲,右手持眉筆將自己略微黯淡凌亂的眉毛勾勒得十分修長,那淺淺的墨綠色,將眉梢勾出一絲彎彎的弧度,柔和而嬌俏,像一片窄窄的柳葉。

    我很久不畫眉了,從紀容恪最後一次爲我畫,到今日我都沒有再拿起眉筆。

    忽然需要打扮這麼漂亮,生疏得無從下手,來來回回塗了又擦很多次,才終於描摹出我想要的樣子。

    保姆端着粥碗從外面進來,她以爲我睡下了,腳步很輕,動作也非常緩慢,可她擡頭看到我坐在鏡子前這樣好的興致,她笑着將碗放在牀頭走過來站在我身後,盯着我畫好的眉毛看了許久,“夫人五官精緻,畫了柳葉眉就更好看了。”

    我從鏡子裏看了她一眼,反手畫另外一條眉毛,“是嗎,這顏色和黑色,哪個更好。”

    保姆說,“當然是黑色,這顏色皮膚不夠白,畫上不成了妖精,不過夫人白淨,畫上也好看。”

    我笑着把眉筆放回原處,“他最喜歡我紋這個顏色的眉毛,以前因爲我不肯,還和他起了爭執,我也覺得不好看,但他喜歡。”

    保姆一聽我這樣說,她當然不敢反駁紀容恪的意見,她立刻自圓其說,“先生喜歡的當然就是適合夫人的,夫妻之間,再沒有更瞭解的了。”

    我爲自己脣上塗了鮮豔的大紅色,又讓保姆找出一件火紅色的連衣裙,她從衣櫃內拿出後問我要去哪裏,我說見個朋友,她臉色一怔,明顯有些不放心。

    紀容恪交待過她,要把我照顧好,不能隨意離開莊園,何況我還懷了身孕,萬一出行遇到麻煩,她沒辦法擔待這份責任。

    保姆捏着衣架猶豫不決,她想要開口婉拒我獨自離開的意圖,又不敢以下犯上,整個人都陷入十分困頓的掙扎中,我推開椅子走過去,從她手上把衣架拿過來,我將衣服比在身上給她看,“漂亮嗎。”

    她點頭說漂亮,“夫人適合紅色,也適合藍色,但您平常穿得太素淨,偶爾換一換豔麗的,先生一定耳目一新。”

    她說完後十分爲尷尬扯住裙襬邊緣的流蘇,“夫人您別爲難我。先生不允許您出去,他擔心您。”

    我把手機遞給她,她不明所以後退了半步,我無奈說,“不如給他打一個,問問能不能讓我出去見朋友,又不是很遠,我只是喫頓飯就回來,我懷孕了也不是被囚禁,偶爾運動一下,對胎兒也很好,我還有六個月才能,難道就天天大門不出嗎,這樣我心情會很糟糕,萬一得了抑鬱症,容恪才真的要怪罪你。”

    保姆聽我這樣說,也隱約意識到我這樣的倔脾氣不讓我出去我還真的會堵心到抑鬱症,她已經看出我喫得很少睡得也不多,她比任何人都擔心我出問題,因爲紀容恪必定要拿她問罪,這個莊園裏的保鏢傭人都沒有她和我接觸最多使命最重,她對我的一絲一毫都充滿了壓力。

    她見我如此固執,只好妥協說,“那夫人早點回來,您千萬不要讓我難做。”

    我非常開心擁抱了她,大喊萬歲,她難得見我這樣快樂,我換好裙子在肩頭罩了一件白色披肩,我沒有拎包,只拿着一個錢包離開了莊園。

    在我乘坐出租離開的過程,我分別撥出兩個電話,其中一個是給紀氏柏堂主,我讓他拿着我需要的東西到華西一家最大的茶樓等我,另外一個電話是打給賀潤,我知道她這幾天等紀容恪等急了,也等慌了,她一定會趕來赴約,哪怕她此時並不想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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