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紅脣 >紀容恪番外十 執筆判半生緣
    何一池曾經問過紀容恪,等馮錦出來怎麼安置。

    紀容恪當時剛下一個會議,正滿身疲憊窩在沙發裏,他臉上和鬢角染了一絲風霜,這風霜不是歲月的風霜,而是思念的風霜,每熬過一天,他就會在日曆上劃掉一個數字,市面上買不到那麼以後的日子,他索性自己一筆筆計算在紙上填滿,整整做了十三年。

    紀容恪以前從不會做這樣毫無意義的事,浪費時間,一分一秒都讓他覺得罪惡,何況他爲此做了兩天,熬得眼睛都紅了,還耽誤了一個合約。

    何一池覺得失去馮錦的紀容恪,變得比以前更加固執更加深不可測,他眼睛裏是對這個世界的抵抗與戒備,再沒有絲毫的溫度,哪怕面對着賀潤,甚至一一,他自己的親生女兒,也再再沒有那樣真情流露的溫柔。

    他所有的好都給了馮錦,曾經他來不及做,現在他每天都在重複着相同的事,可惜她看不到,他只當贖罪給自己心安。

    當時何一池問完他,他沒有任何猶豫便睜開眼說,“我會娶她,我早就該這樣做。”

    何一池抿着嘴脣,他猶豫很久問紀容恪,“賀家倒了,賀小姐沒有任何退路,失去了這段婚姻讓她立足,她在華南的處境也非常糟糕,容哥只想着彌補馮小姐,順應自己的內心與感情,那麼賀小姐呢她也只有三十一歲。”

    紀容恪怔了一下,他眼前浮現出那個爲自己做飯煲湯熬粥泡茶的女人,他那晚驚訝於她突飛猛進的棋藝,也驚訝於她忽然間不卑不亢不驕不躁的溫婉氣度,她仿若用了半年時間變了一個人,變得更像一個成熟而理智的女性,對男人有着很大吸引力的女性,紀容恪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不再覺得賀潤讓他充滿了疲累感,她也會爲他分擔一些事宜,雖然她沒有馮錦聰慧,但和從前的她相比也進步了太多,紀容恪當然知道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爲了讓他看一眼,但感動並不等於愛情,他是男人,男人和女人對於感動的選擇是不一樣的。

    他除了用金錢彌補,別無他途。

    他深深吐出一口氣,沉默凝視着窗外大片金燦燦的陽光,良久才說,“再看吧。”

    臨近年末那幾天,一一的學校期末考試,紀容恪把所有助手的工作交給了另外一名助理,讓何一池全程陪同一一直到她放假。

    何一池並沒有把這件囑託看得多麼困難,一一非常乖巧懂事,也很沉默寡言,她不惹禍不吵鬧,連最基本的孩子都會有的挑食毛病也沒有,她有時候成熟聽話的讓人覺得心疼,就好像她很害怕什麼,怕自己沒有媽媽之後,爸爸也不要她了。

    紀容恪疼愛一一,但這份疼愛建立在她是馮錦的骨肉上,也建立在一一很像馮錦的基礎上,紀容恪並不是一個存在良心與熱度的男人,他冷冰冰的只愛自己,自私又無情,如果不是馮錦,這世上根本不會出現那麼一個人,喚醒他沉睡蟄伏了那麼那麼久的靈魂。

    然而何一池忘記了馮錦的倔強怎麼會不遺傳到一一的身上,她血液裏完全流淌着和馮錦一模一樣的固執,這份固執讓她聽不得半點褻瀆和嘲諷,以致於對罵她沒媽的孩子,一一直接扇了對方一巴掌,而且扇得特別狠,她力氣比一般女孩大,大約是因爲紀容恪的緣故,他腕力驚人,生出來的孩子自然不會差,被一一抽打的男孩跌撞在講臺上,額頭在桌角磕出了好大一塊青紫,當時便流血不止,不斷啼哭。

    老師送受傷孩子去醫院的同時立刻聯繫上了何一池,將一一打人的事告知他,並轉達對方家長要求面見商量賠償的強硬想法,何一池知道紀容恪對一一雖然疼愛,可也十分苛刻嚴格,他當然不敢將這樣的事講出來,便企圖瞞天過海偷偷摸摸解決掉,大不了拿個幾萬塊錢,紀氏什麼都缺,唯獨不缺票子,何一池深得紀容恪信任,多了不敢說,千八百萬的賬,他做主完全沒問題,何況五位數的小錢。

    然而何一池最終還是沒有瞞住,紀容恪通過其他途徑瞭解到一一的行爲,他對何一池發了火,何一池自知理虧,低垂着頭一言不發,他本以爲紀容恪要怪罪自己,連帶着一一也遭殃,沒想到他竟然在喝了一口茶後開始神志不清,“一一打了那個孩子,錯了嗎。”

    何一池點頭,“錯了。”

    “錯在哪裏。”

    何一池說,“小孩子當然不能隨意動手,何況她力氣又隨了您,非常大。”

    紀容恪自斟自飲了一杯紅酒,他舔了舔脣上沾着的泛着紅光的酒漬,“那你錯了嗎。”

    何一池立刻把頭埋得更低,“錯了,我不該隱瞞您,沒有第一時間告知您真相,讓您對一一小姐進行管教和說服。”

    紀容恪把空蕩蕩的酒杯置於桌上,他搓了搓手指上的濡溼,“你是錯了,但沒有錯在這上面,而是你爲什麼不帶着一一教訓他父母。”

    何一池剛想點頭說是,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以爲自己聽錯了,他擡眸有些錯愕看着紀容恪,“什麼”

    紀容恪臉色陡然變得無比陰沉,“我女兒有沒有媽媽,是他們這羣人有資格指指點點的嗎都是一羣什麼東西,孩子的一言一行,是父母的影子,一一是我紀容恪的女兒,華南誰不知道,這樣侮辱她,就是不把我放在眼裏,我已經快三十年沒碰到過如此不怕死的人,我不應該成全他們嗎”

    何一池這才聽明白紀容恪的憤怒因爲什麼,並不是一一作爲小女孩打了同學,而是她打輕了,應該連家長一起打。

    沒有媽媽的野孩子,這句話對一個幾歲的小姑娘會造成多麼大的傷害與陰影,大人比孩子清楚,孩子懂什麼呢,除非是家長背後議論被孩子聽去,耳濡目染之下才學得滿嘴刁鑽與渣子,小孩教育小孩,大人自然是去教育大人。

    何一池笑着說好,一定辦妥。

    紀容恪冷笑了一聲,他推開茶盞與酒具,從沙發上起身徑直走到辦公桌後坐下,他在抽屜裏不斷翻找着合約資料,可找了很久也沒有收穫,他問何一池,“賀宅的產權證明呢”

    何一池說,“在公安那邊壓着,這份祖產根據評估,價值超過了賀歸祠從政半生的總薪資三倍之多,屬於不正當非法所得,已經被上繳了,擇日拍賣。”

    紀容恪蹙眉,“我不是打過招呼,賀家祖宅我要了嗎。”

    何一池非常無奈說,“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賀家太有聲望,多少黑白兩道的人都盯着,也都想要拍下,政府那邊也不好這樣私自和您交易,怎麼也要公開,不過出不了太大意外,基本還是落在紀氏手裏。”

    “我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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