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女醫紀事 >第2章 鉤藤與半夏(二)
    第2章 鉤藤與半夏二

    那男子名劉炳良,是店裏的醫術大拿,與夏氏醫館的夏家老二齊名,都是靖陵城裏的名醫。

    那邊的吵鬧,他之所以旁觀不介入,也是想讓那些年輕大夫歷練歷練,做大夫的,什麼情況都有可能遇到。

    “老錢,叫我什麼事”劉炳良跟錢掌櫃打着招呼。

    “這位小姐說咱們這半夏有問題,你來聽聽。”然後大概的講了講剛纔的事情。

    劉炳良聽了奇道:“有什麼問題”

    “你這半夏,用白礬水煮過對吧”

    劉炳良和錢掌櫃都點頭,確實用白礬水煮過,這樣可以祛除半夏的毒性,歷來都是這麼做的。

    “是,那有什麼不對嗎”

    “問題就出在這兒,那位老人家的藥方我看過了,之所以止不住嘔吐,也是因爲這半夏。”

    林晚見倆人還是半信半疑,但沒阻攔她的話,便要繼續往下說。

    小姐這是想幹嘛她什麼時候知道這些東西再說下去不會被打出去吧。殷六兒扯了扯林晚的袖子。

    林晚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半夏性溫,有毒,味辛之至,力能下達,是降胃安衝的主藥。這是藥經的原話,您肯定知道吧”她問劉炳良。

    這段話的意思就是半夏辛辣有毒,有向下引導之力,是胃氣上涌的主藥。

    按中醫說法,胃氣應該是下降的,如果胃氣上逆,就容易發生嘔吐反胃的症狀,這種情況一般會用到半夏。

    劉炳良聽了,覺得這小姑娘還是懂點醫理的,且聽聽她接下來會說什麼。

    “因爲半夏能降胃安衝,所以能止嘔吐,能引肺中、胃中溼痰下行,能納氣定喘。”

    林晚說罷,拿起幾粒半夏遞給劉炳良,道:“你嚐嚐,現在這半夏是什麼味”

    劉炳良和錢掌櫃都嚐了嚐,苦澀的白礬味遮蓋了半夏原本的辛辣,苦澀在嘴裏彌散,這滋味不大好受。

    “這半夏爲了祛除毒性,用白礬相製得太過了。已經沒有辛辣之味,反而全是濃重的礬味。像這種半夏,用來祛溼祛痰還行,要是想用它來止嘔吐和吐血、衄血就不合適了。這礬味反而會讓人更容易嘔吐。”

    林晚說到這兒,指着那邊絡腮鬍子男帶來的老太太,“所以,這位老人家會嘔吐不止,就是這半夏的緣故。”

    說到這,林晚便停住不再往下說了。

    他們這藥房賣的半夏一向是這麼做的,錢掌櫃有點拿不準這小姑娘說的話對不對,卻見劉炳良鄭重對他點了點頭,意思是這位小姐說的很有道理。

    看那女孩子不再說這個事了,反而讓小夥計拿點蟲草和人蔘給她看看。

    “那這位小姐您說說,該怎麼做才能讓這半夏既能止嘔又能祛除掉它的毒性呢”

    林晚這時候卻笑而不語了。方法有,能白白告訴你們嗎

    錢掌櫃是什麼人從商多年,這時候如何能看不明白這小姑娘的意思。

    但在商言商,他要等等,觀察下再說,便也沒再追問。

    劉炳良是沒想到這個小姑娘會懂得這些。本朝醫者地位較前朝高出不少,女子學醫不是沒有。當今聖上自婉妃病逝後痛定思痛,還打算招幾個女醫進宮,爲宮中太后、諸妃嬪公主日常看診。然時已一年,卻並無合適人選。

    如此精通藥理醫理的小姑娘他是真沒見過,頓時起了愛才之心。

    他也看出來這小姑娘對錢掌櫃的問題明明是知道答案的,卻不肯說出來,想來也是有所圖的,這也正常。這一點劉炳良能夠理解。

    他有種直覺,這女孩子日後說不定是個有造化的,他有心結個善緣,便把錢掌櫃拉到一邊,跟他說了幾句話。

    等倆人迴轉時,錢掌櫃的態度就變了。作爲醫館頂樑柱,劉炳良說話是有分量的。

    “這位小姐,您說說看,這半夏要怎麼制纔好您要是有什麼要求也可以提嘛。”

    林晚也不客氣,指着那老參道:“我要這個。”

    錢掌櫃頓覺一股氣往上衝,那是五十年野山參,雖然比不上那些百年的,可也夠昂貴的,補氣養虛效果很好的。想必這小姑娘早就看中了吧

    劉炳良卻點了點頭,示意這事可行。錢掌櫃深呼吸,然後擠出來笑臉道:“那你且說說怎麼做吧。”

    那意思是得看看你說的方法是不是靠譜,說的好,這野山參可以給你,若說的不好那就不行了。

    林晚卻適時送上一頂高帽子:“錢掌櫃肯定是信得過的,我這法子沒問題,不信您讓這位劉大夫幫您參詳參詳。”

    她看出來錢掌櫃不太懂,聽她說到藥性的時候總是看劉炳良,想來那劉大夫纔是這裏的技術權威。

    劉炳良忽然想到,別人家這麼大的女孩子都在做什麼呢大多還在父母羽翼下吧。這女孩子只怕是個有故事的人,這麼小便要考慮這些問題。

    他便和氣地道:“你說說看。”

    林晚就不再拖延,畢竟林二太太還躺在莊子裏等着藥呢。便道:“在仲春或者季秋的時候,把生半夏用熱水浸泡,每天換一次水,十天後,將半夏剖爲兩瓣,再放入鍋中,多添涼水煮沸,然後速連湯一起取出,盛盆中等水涼,然後淨曬乾備用就可以了。”

    劉炳良聽了,想了想,覺得可行。道:“老錢,把那山參給她吧。我看這法子可行。現在正好是仲春之時,正可以試試。”

    錢掌櫃聽了,也就不再拖泥帶水了,叫小夥計把山參包好了,給了林晚。

    殷六兒暗地裏對林晚伸了個大拇指,小姐實在太厲害了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殷六兒覺得自己腦子不好使了,想不明白。不過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吧。複雜的事讓他們聰明人去想算了。

    “這位小姐年紀輕輕就懂這麼多,真是難得啊你這些都是跟誰學的呢”劉炳良很好奇。

    這叫林晚怎麼說,她根本就不是這裏的人。前世的她父母離異,各自成家,母親更是遠走異國。父親一個家,母親一個家,但哪裏都不是她的家。聯繫不過是一兩年一次的電話而已。只有從中央保健委卸任的爺爺陪伴着她。她從童年起就是在滿屋子古籍醫書、以及小鎮醫館裏絡繹不絕的人羣裏度過的。

    幼小的她,曾經爲了讓父母親來看望她、甚至來接她而異常努力的學習,得了全校第一名的獎狀後她忐忑地給父母分別打電話,等來的不過是淡淡的一句:知道了,好好聽爺爺話。如是幾次,林晚知道即使她再努力也不會贏來父母的關愛。自爺爺去世後,便沒有人能再走進她的內心。

    好在原身記憶猶在,記憶中林家老家那個旁枝的已過世的三爺就是當地有名的鄉下郎中,並且還給了原身不少的書籍,其中就有醫書。正可以作爲託辭。

    於是林晚道:“是跟老家的三爺學的。”卻並未說自己的名諱,自然別人就更不知道她的那個三爺是何許人了。

    聽林晚說那三爺已故去,劉炳良直道可惜。自古民間多奇人,更有些異士不願出世,甘願隱於世間。劉炳良想林晚的那位三爺也許就是位奇人異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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