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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疹退

    劉炳良將方子推過去,三人看了眼,其中一個點頭道:“倒是對症,老夫來開方的話,也不過如此。”

    另兩人瞧那方子上列着生石膏、玄蔘、花粉、連翹、金銀花、甘草合煎,再用羚羊角二錢煎湯,混合分三次溫服,也點頭贊同。

    劉炳良便道:“依我看,小少爺目前疹毒內攻,非羚羊角、生石膏並用不可。且這孩子持續壯熱,爲免發痙,不如就按此方速速煎藥吧。”

    見幾位名醫都贊同,蔣二夫人遂命人速去煎藥。服藥過後不過盞茶工夫,蔣翰辰的燒便退了,小小的躁動的身子也安寧了下來,安穩地睡了過去。

    蔣老爺子連連拱手感謝諸位名醫。蔣二夫人心下一鬆,幾乎跌坐回椅子裏。他們這些名門望族最爲講究儀態,喜怒哀樂要不形於色,即使心裏再惱再恨再驚再喜,表面上也要維持風度。不到極度激動或傷心處,怎能輕易失態於人前

    這些名醫們都是久經歷練的,經歷過的兇險不知凡幾,倒也平靜。連連恭喜蔣老爺子和蔣二夫人。而且這方子也不是他們擬的,就算他們自己遣方用藥,最好也不過如此。

    開方的是個小姑娘,他們就是再沒風度,也不會搶一個小姑娘的功勞。

    蔣老爺子自然也謝過了林晚。又問她:“五小姐是哪個林府上的”

    “是靖陵大同街的林家。我爹現在軍械司任主事。”

    “哦,知道啦,你爹是林家的老二,林老二”,他想起了長子幾日前寄給他的密信。說不得到時候看看能否有法子幫林老二脫身了。

    “我聽說你爹那邊最近忙得很,只怕一時半會回不了家,你這孩子是個好的,要照顧好你娘。”

    蔣老爺子這話轉的讓林晚感覺有點怪,只是她一時想不通怪在哪裏。

    夏家老二是個醫癡,他不像他大哥夏冬升那般長袖善舞、八面玲瓏。他常年浸淫醫道,懶理俗事。

    “聽說林五小姐你曾治好過一個出疹的小孩,可否說說具體情況讓我們幾個老傢伙也開開眼界。”夏老二問。

    “晚輩哪敢給諸位長輩開眼界,夏老可別開晚輩的玩笑了。”林晚客套了下,便將那日的情況略述了一下。夏老二和劉炳良連連點頭,道方子用得不錯。

    林晚實在是太年輕了,諸人都以爲林晚寫的這些方子或許是她的師長們用過的。便打聽起她的師承。

    待聽說那三爺爺已經故去,多少有點遺憾。幾個人倒都沒聽說過這位三爺爺的名號,便以爲或許是位淡泊名利、甘願隱居鄉間的高人。

    “林五小姐,你父親不是一直在靖陵嗎你爲何不跟着你爹孃一起生活反而去了鄉下老家”

    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劉炳良倒是知道個大概,因爲當年林家老太爺的病就是他治的,主要還是心病。

    這種事涉及到大宅門,倒是不足爲外人道,便把話題岔開了。林晚也沒有正面回答,夏老二便不再問了。他雖有點癡,但也不傻。

    在座名醫除了夏老二和劉炳良,另外兩位是靖陵以南滁州城的名醫,陳思道和袁文廣。袁文廣一直肅着張臉,這時問:“林五小姐,這兩個治疹病的方子是尊師留下來的還是姑娘自己擬的”

    其他幾位和袁文廣都以爲這方子應該是小姑娘見她的師父三爺爺用過,她順手拿過來給相似病症的人治病。

    誰也不會認爲這麼小的女孩子就能切準病症且辨證施藥。要知道他們都是聰敏之人,也是在學醫多年之後才漸入佳境。象林晚那麼大的時候,他們大都還跟在師父後邊學徒呢。

    沒想到林晚直截了當地說這些方子都是她自己開的。這讓袁文廣有些反感了,小姑娘未免狂妄了點啊。

    他有意削削林晚的銳氣,道:“爲醫者,病人以性命相托,務必耽精竭慮、謹慎視之,方可不負病人所託。萬不可盲目自大、莽撞從事,知一斑便以爲已窺全豹。”

    旁邊正在喝茶的滁州陳思道聽了這話,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腳。袁文廣瞪他:“你踢我做甚怎麼我說得不對”

    陳思道心道你個袁大炮,人家小姑娘挺聰明懂事一小孩,別說沒怎麼,就算有什麼不是,需要提點下,也得私下裏委婉點來。你這一上來就開炮,開的還是莫須有的炮。這可真是

    陳思道很想說,以後別跟人說我認識你。然而他是做慣和事佬的,自然不會把這話真說出來,只悶着頭喝茶。

    劉炳良道:“五小姐小小年紀,就如此了得,這可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想當年我象五小姐這麼大的時候,還在天天給師父抄藥方呢,自己哪會開藥倒是夏二哥,年少就成名了。

    蔣老太爺於宦海浸淫多年,看人自有一套,笑而不語,只怕林五小姐不簡單呢。

    卻聽林晚道:“晚輩知先賢著傷寒雜病論並立一百一十三方時,曾言後世必有執其方以誤人者。先賢之傷寒雜病論有五運六氣之殊、有中表傳裏之異;或太陽、太陰不一而稟;或內傷、外感不一其原;或陽極似陰、或陰極似陽,不一其狀。非精心辨症,因病制方,斷不能易危爲安,應手即愈。晚輩幼蒙師長提點,知醫海無涯,必當謹慎以對,實在不敢莽撞從事。在此謝過前輩指教。”

    說罷,林晚倒了杯茶,遞至袁文廣面前:“我觀這位前輩體內痰溼過盛,肝火有些旺,請多喝茶,多少有點好處的。”

    旁邊陳思遠聽了,含在嘴裏的一口茶水差點噴了出來。袁文廣一直以來都恣食肥甘,每隔一日必食魚一次。因此痰溼過盛,他自己說了多少次要少喫、少喫,但就是改不了。這小姑娘也是個不受氣的,性子有點意思。

    當下陳思遠道:“五小姐,以後要是有機會到滁州去,記得去閒雲堂看看老朽,老朽姓陳名思道。這位也是滁州的,袁大夫。五小姐真是說對了,老袁就是愛喫魚,說也改不了。這就是個直來直去的炮筒子,五小姐別往心裏去。”

    幾個人正說着話,聽得睡過去的蔣翰辰迷迷糊糊中囈語:“水,喝水。”

    劉炳良忙對蔣二夫人道:“給他喝點水。”

    蔣二夫人便親自捧了白瓷碗,右手用匙子舀起一匙水喂入蔣翰辰口中,餵了幾匙後。匙子從蔣二夫人右手中滑落下來,她的右臂無力的垂着,右臉上冒出了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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