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兒,她也覺得有些不妥,不再往下說了。良飛塵道,“宜姑娘有所不知,平日裏茶樓酒肆中的說書先生張口誰誰誰盜了夜明珠,閉口誰誰誰揀了個夜明珠,卻不知道這東西就連一般大富的人家也不能有。若不是皇親國戚,是輕易拿不出來的。”
“這,這黑子娘,竟然是皇親國戚,不會吧”宜春被他推斷嚇了一大跳。良飛塵說,“那也不是絕對,只不過看樣子,至少這黑子娘也和皇親國戚有不淺的交情啊”
聽到這兒,燕合宜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一個女人,手中握有夜明珠,卻藏在這偏僻的小村子裏,實在讓人不得不懷疑她的用意。這時候胡二端着一碗燉菜,抓着兩個饅頭邊喫邊走了過來,“你們怎麼還不去喫飯,是不是喫不慣我們小門小戶的飯菜啊你放心,絕對乾淨,味道雖然不能和什麼名廚相比,也是很香的”
爲了招待來弔唁的客人,黑子娘吩咐胡二把家裏唯一一頭老母豬殺了燉肉,又把給小孫子和兒媳婦攢下的雞蛋拿了出來。燕合宜說,“其實不必這麼麻煩的,大夥傷心,未必喫的下”胡二一撇嘴,看了看一旁正大喫大喝的人們說,“公子,你道他們一個個都是有良心的,弔唁只是不得不來,此刻自然喫的香甜,哼,一羣沒心肝的東西”
燕合宜搖搖頭說,“他們能來,已經是給足了面子了,至於其他的,也就不要強求了。”喫過晚飯,客人們漸漸散去,留下來的不過七八個人,這其中竟然就有杜子石,良飛塵納悶兒道,“黑子和他沒什麼交情,他怎麼留下來了”
“我看他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胡二越看杜子石越不順眼,他三口兩口把剩下的菜和和饅頭喫完,“我去吧他趕走,免得在這兒礙眼”燕合宜攔住他說,“哪兒主人趕客人的道理,你若去了,他們不會埋怨你,只會在背後說黑子娘不懂禮數。這樣吧,我去看看。”
杜子石喫過飯,自己搬了個凳子坐在角落裏發呆,燕合宜來的時候把他嚇了一跳,“呦,燕公子是吧,我聽說,黑子出事兒的時候,你就在船上。”
“是啊,”燕合宜說,“說起來真是蹊蹺,除了水面上出現的女鬼之外,一點兒異狀都沒有。”杜子石一聽這話,連忙說,“小聲些,這話不能亂說的。我們這些走水路的,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水鬼哎呀,這黑子到底是招惹了什麼逆事,才唉,年紀輕輕的就沒了,丟下這一家老小,往後的日子可怎麼辦啊”
他站起身去找黑子娘,燕合宜從背後叫住了他,“我聽說,你和黑子不合,爲什麼要幫他的家人呢”杜子石緩緩轉過身來,對他說,“沒錯,我們兩個是誰也瞧不上誰,可這和他的家人無關,能幫一把就幫一把,也算是給我下輩子積德了”
杜子石說的是“下輩子”,燕合宜想,或許他早就放棄了這輩子,做的惡事多了,想回頭也沒辦法回頭了。黑子娘收下了杜子石的銀子,同樣也寫了借據,可杜子石一出來,就把那張借據撕了。
黑子死的蹊蹺,又那麼慘,所以胡二擔心他會半夜詐屍,乾脆自己守在棺材旁,一邊給他燒紙,一邊唸叨着,“黑子兄弟,我知道你死的冤,可是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你也別怨別恨,我給你多少點兒紙,你賄賂賄賂那些大鬼小鬼的,讓他們通融通融,下輩子也能去個好人家投胎,別再受苦了。”
紙錢扔進火盆裏,燃起一簇極亮的火苗,胡二說,“你放心,你的妻兒老小就交給我了,以後你的老孃就是我的老孃,你的兒子就是我的兒子,你的媳婦兒,還是你的媳婦兒”
火苗暗了一下,似乎是黑子在表示不滿,胡二苦笑一聲說,“你就敢和我橫,有本事你現在活過來和我幹上一場”說着說着,眼淚就不由自主的掉了下來,“你說說你,好日子過了沒兩天,兒子也有了,能在家享享清福就別出去了。這下好了,銀子雖然是賺着了,但小命兒也沒了”
他盤膝坐在地上,邊說邊哭,看的好多人唏噓不已,黑子能有這樣的兄弟,一個足矣。這一夜平安無事,天一亮,黑子倒頭就睡,那鼾聲,半個村子都聽得到。
黑子家的墳地才村北的荒地旁,小河和小海都是孤兒,黑子娘說,“兩個孩子跟着黑子,一天福都沒享過,死後也得有個地方。就讓他們挨着黑子,兄弟三個在地下做個伴兒吧”
自從回來之後,小江就躲在房間裏,一刻也不肯出來。郎中去看過,說他驚嚇過度,傷到了腦子,需要靜養,輕易不要讓他見人。黑子媳婦兒一天給他送兩次飯和一次藥,除此之外,沒有人去打擾他。
出殯這天,天陰沉沉的,北風呼呼的掛着,墳邊的枯草晃動着,像無處棲身的孤魂野鬼,隨風遊蕩着。三個墳坑空着,三具棺材放在一旁,等着下葬。
黑子的媳婦兒和孩子穿着重孝跪在旁邊,黑子娘頭上戴了一朵小白花,眼中含着熱淚,送兒子最後一程。胡二兩眼通紅的走過來說,“大娘,黑子雖然走了,但您還有我,從今往後,我就是你兒子,照顧你,孝敬你”fl "hhxs665" w信號,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