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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

    “所以我要嫁的人是顧方年”許格子好像鼓足了勇氣纔跟我說了這句話。

    但是可惜我並不是什麼邏輯鬼才,我甚至不能從這個遙遠的故事裏找到任何承轉契合許格子要嫁給顧方年的那個點。

    我只能很認真地問她:“所以你一直的願望是嫁一個飛行員”

    許格子擡眼很詭異的看着我,然後“噗嗤”一聲破涕爲笑,她說:“張未乙,你知道嗎我最喜歡你的地方就是,你真的太沒有眼力見了,無論我處在多狼狽不堪的情況下,你總是能驚奇的安慰到我。”

    我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她對我的誇讚,但我始終是個藏不住事的人,我果然很沒有眼力見的繼續追問:“所以,我還是不明白這跟你要跟顧方年結婚有什麼關係。”

    許格子目光復雜的看着我,昏黃的燈光在她哭花的臉上劃出一個又一個光圈,我的高中語文老師曾經用過整整一節課教會我們烘托這個詞,當然了,我已經記不得當時她說了些什麼,但現在的我才知道烘托這個詞太重要了,就像今天晚上這個忽明忽暗的燈光,讓接下來她說的話更加理所當然,這就叫烘托。

    她說:“顧方年的眼睛,是我戳瞎的,用你說的學校超市裏很好看的那副圓規。”她突然將手指指向我的眼珠,繼續說道:“就像這樣。”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我的心情,不是難過,不是震驚,而是一種突然的大徹大悟,我終於能合理解釋一直以來,我對顧方年莫名的心虛和愧疚,原來如此。

    我知道顧方年一直的夢想是當飛行員,我也知道他的夢想被扼殺在了那一年的十七歲,但我不知道的這一切都是許格子造成的,不,是我造成的。

    就像是生活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但生活是你頑皮的孩子,所以一切後果,都得你來承擔。

    許格子的聲音在空蕩的房間來回的穿梭,我的思緒早就飄到九霄雲外去了,但她大致的意思是,那天白天體育課,她回教室喝水的時候看到顧方年偷偷往我書包裏丟紙條,她等他走後把紙條拿出來,上面寫着,今天晚自習下課,樓頂做個了斷。

    許格子心裏一合計,別呀,張未乙這個傻姑娘能跟你了斷什麼啊,人是我打的,話是我說的,還是我來替她了斷吧。

    我很理解許格子的內心,因爲當一個人喜歡你你不喜歡他的時候,只要他不戳穿,大家都可以繼續裝傻下去,如果他選擇戳穿,那我只能逃避。

    而許格子太懂我了,她知道我心裏的人是誰,她知道我最喜歡逃避,所以這個傻姑娘,替我走了這一遭,她總是這樣,第一時間擋在我面前替我面對所有我不想面對的東西。

    所以顧方年看到來的是許格子,肯定很生氣,於是說了一些難聽的話,所以許格子一個衝動就隨便摸了口袋裏的圓規戳了他的眼睛,那個圓規是之前我和她一起逛學校的超市,我說好看的那副,她偷偷買了想送給我。

    許格子說的輕描淡寫,但我知道,她雖然脾氣直,性子傲,但她不是一個沒有度的人,顧方年說的話不止難聽,肯定還很過分。

    我來猜一猜,他不會說陸與之的,因爲陸與之這個人,除了嘲笑他的自閉,也沒什麼可說的了,我猜他應該說到了我爸,說不定還是一些有爸生沒爸養的字眼,當然了,都是我的猜想。

    我不敢問,不敢去證實,我不是怕我難過,而是怕許格子難過。

    我和許格子的關係,就像孫悟空和唐僧,她總想靠着一根如意金箍棒,幫我擋住取經路上的一切妖魔鬼怪,可是孫悟空再厲害,一個跟頭翻得再遠,也有鞭長莫及導致唐僧被抓走的時候。

    而我的家庭,我那個不可言說的爸爸就是許格子鞭長莫及的地方,沒有人能改變的了,包括我自己。

    我這個人有一個怪毛病,在我特別不喜歡特別不願意承認的一件事上,我本就不好的邏輯會直接被解體,我扒拉着手指在旁邊整理這突然混亂的關係。

    “到底爲什麼你們要結婚啊你當時沒錢付醫藥費所以做了人家的童養媳抵債嗎”我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眼淚猝不及防的掉下來。

    許格子反倒是止了眼淚,她向我伸出手,我順勢抱進她的懷裏,眼淚像找到了什麼非流不可的理由,在我的眼眶一下積滿然後瞬間決了堤。

    我是邏輯不清,我是思維混亂,但我不是蠢蛋,顧方年好死不死非要功成名就的回來,還一下就找到了我,我能說不知道他什麼意思嗎許格子一副早就知道他回來還馬不停蹄的跑我這裏來坦白,我能不知道爲什麼嗎

    一個想報復,一個要贖罪,他們一拍即合的默契我知道我看的懂

    我只是不想承認,我說過的,我喜歡逃避,如果沒有許格子,我早就應該被千刀萬剮。

    可是爲什麼啊該被報復的是我,該去贖罪的也應該是我纔對啊。

    許格子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想法,她接下來的話讓我覺得,我第一次真正瞭解這個女孩子,她活的太明白了。

    她說:“張未乙,你說人活着一直在追求的是什麼”

    我搖搖頭。

    “我覺得是快樂。”她繼續說“爲什麼你會覺得贖罪是一種懲罰呢其實不是,贖罪也是一種快樂,我曾經一直揹負着這個錯誤而小心翼翼的活着,現在有這麼一個機會讓我贖罪對我來說是一種救贖,我嫁給他所獲得的救贖感比我嫁給自己喜歡的人獲得的愛情來得更加快樂,所以我選擇了前者,就像當初我戳瞎顧方年的眼睛保護你帶來的快樂比什麼都沒發生但白白聽了他對你的一通侮辱更加快樂,你也不用覺得我在爲你做什麼,而是我在爲自己的快樂做什麼,當然,你也可以選擇阻止我來減少你的負罪感,只要你感到快樂的話,這是你的權力。”

    我很少這麼認真的聽到許格子跟我說話,大多時候,都是我們兩不大正經的插科打諢,滿嘴跑火車,到此刻,我才清晰的認識到,許格子,通透而聰慧。

    我一直覺得,許格子,漂亮,家世好,單純到腦回路是一條直線,但我沒有想到,她在過去我不曾參與的那些時間裏獨自爲我承受了那麼多,我不是許格子,我沒有那麼明白剔透,我的心裏仍是對她深深的自責和愧疚。

    許格子像在我心裏放了什麼塔羅牌,總是一眼看透我的想法,她眼神迷離的看了一眼窗外,突然笑了,她說:“你愧疚什麼呢張未乙,相比之下,陸與之才更應該愧疚吧,畢竟他站在了樓梯口,目睹了全過程,當我緊張的問他怎麼辦的時候,他說,什麼怎麼辦他那雙眼睛,不要也罷。”

    我的心裏像被強行塞了五百隻蒼蠅進嘴裏一樣難受,許格子拍了拍我的肩膀,嘆了口氣示意着窗外說;“未乙,你把愧疚的時間拿來好好看看陸與之,他很不對勁,或許可以說,他應該從來都沒有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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