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難擇路 全文閱讀 >第十六章祥瑞與人頭
    一覺醒來,李得一坐在牀上細細思量昨晚夢中所發生的一切,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只是隱約覺得自己昨天頭疼跟腦子忽然變得好使有很大關係,卻又不是很清楚爲什麼。搖了搖腦袋,李得一心想:要是能讓腦子一直那麼好使,疼就疼吧,大不了俺忍着。李得一此刻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些事情,但是若仔細一想,那些事立刻就會如煙一般散開,讓自己完全摸不着頭腦。“想不起來就算啦,俺還是按部就班先修原氣吧。”定了定神,李得一起身下了牀。

    此時外面天還沒亮,仍然黑漆漆的,小劉哥哥也沒來,看來今天起早了。李得一摸黑去找火摺子點燈,準備讀書,剛動了這個念頭,腦子裏居然立刻浮現出御氣和合經全篇。“嘻嘻。”李得一忍不住笑出聲來,不意昨天僅是讀過幾遍,居然全部記住了,今天居然就能背誦。這下也不必點燈了,直接就坐在椅子上默默背誦起來。

    此時正是黎明前的黑夜,中神城,皇宮大內,一個叫劉全的小黃門趁着這最後一點夜色的掩護,在一處無人看管的偏殿中偷偷燒着紙錢。他的結拜兄弟郭二得昨晚被首領太監叫走,擡回來不久就嚥了氣,他也不敢聲張,只能哭着偷偷地給兄弟燒點紙錢。

    清晨早朝,乾元殿上,忽有侍衛來報:“昨夜有黃帛曳左承天門南鴟尾上。”御座上的天子聽了這個消息,一掃之前聽政時的無精打采,直接從御座上站了起來,急忙命人前去查看。不一時,小太監回報說卻有黃帛,裏面還包有東西。天子聽了這話,居然不顧身份,直接起身離開御座,疾步走至殿中,一揮手,招呼羣臣靠上近前,率領着衆臣徑直往左承天門走去。

    讓人端來無根水淨手之後,天子親自動手,誠惶誠恐地把黃帛打開,裏面赫然是三本包裝精美的金箔書。天子看到此書,大喜過望,立馬宣佈這是天書,並且當着百官的面講了一個故事:“兩個月前的一天,半夜裏我忽然看到臥室滿堂皆亮,窗外也有紅光閃耀。我大喫一驚,只見到一個神人忽然從天空中出現,此人頭戴星冠身披絳紅長袍,飄飄然飛入房中對我說道:十二月三日,你應在正殿建黃籙道場,到時會降天書赤沃大祥三篇。並警告朕千萬不要提前泄露天機,否則必遭天譴我當時悚然而立,正要答話,那位神人忽然就不見了。朕馬上用筆親自把此事記了下來。從十一月一日起,我便沐浴齋戒,在乾元殿建道場,恭敬無比的整整等待了一個月,終於盼來了這三卷天書。”

    天子話音剛落,下面右參政王匯拍立刻出列道:“啓奏陛下,天降祥瑞,此乃國之大事,陛下應將此事通報四海,以振天下臣民之心。”蔡太師在羣臣隊列中暗暗感慨,我到底是老了,不如年輕人反應迅速,被他搶了這個頭彩。

    天子竇弼聞言大喜,接連下了幾道詔令:大赦天下,改元中興,改左承天門爲承天祥瑞門,天下大慶三日等等。蔡太師等一干重臣立即上前,各種逢迎的話,吉慶的話拼命往皇帝身上甩,更有那才思敏捷的,即興賦詩一首,共襄此盛事。

    然而此時一干文官重臣,卻未有一人提及,一個月前,突遼人仍在中神城外,逼迫着皇帝陛下蘸着十數萬軍民的血水,簽訂了屈辱的城下之盟。現如今好似這事從未發生過,大家都選擇性的得了健忘症。

    只有韓未琦等寥寥幾人尚算有點良知,還要點臉面,顧忌自己百年之後青史名聲,不曾上前捧皇帝的臭腳。

    幾道詔令一下,天下一片譁然。各地方官員紛紛摩拳擦掌,爭先恐後的先皇帝進獻新發現的祥瑞,有什麼:白鹿、白龜、五色龜、白老虎等等。一時間祥瑞這種東西就跟批發一樣,潑水一般直往神州城送,天下間紛紛擾擾好不熱鬧。

    在這天下紛紛攘攘爭現祥瑞,神州城祥瑞滿城之際,一匹老馬拉着一輛破舊的馬車,就着西下的太陽,沿着向南的官道,載着寇萬里一家緩緩離中神城去。只因他曾經上疏反對議和,主張堅決抗擊突遼人,在朝中被人彈劾,排斥,最後終於在天下一片祥瑞之中,被貶去最南邊的海濱雷州。

    時近年關,定北縣城中漸漸熱鬧起來,平時難得一見的各種把戲,在臘月二十八這天的大集上也紛紛出現。

    李得一這天晨練完,喫罷了早飯,正要去找小劉哥哥。小劉醫官卻是先一步來找到李得一,“今天是臘月二十八,年前最後一次大集,就不學新東西了,跟我趕集去吧,給你放一天假。”

    李得一聽了這話,當場樂得原地蹦了個高,扭頭往回就跑。小劉醫官在身後喊:“你幹啥去”“俺回去挎個簍子,好給師哥你盛東西。”小劉醫官一聽,急忙喊道:“別拿以前那個糞簍子了,拿個新的,今兒可是買過年的東西。”剛跑進門的李得一聽了這話,直接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城外二里長街集市皆是趕集之人,年前大集熱鬧非凡,各種吆喝聲不絕於耳,縣城裏幾乎一半的人都在這集上。小劉醫官在頭前走着,身後李得一揹着一個新簍子,高高興興的跟在後面走。李得一長這麼大是頭一次趕集,看見啥都稀奇,看見啥都想問問。“師哥,這是啥”“小劉哥哥,你看那是啥”搞得小劉醫官不勝其煩。

    最後實在沒辦法,小劉醫官掏錢給李得一買了一紙包冰雪冷元子,這才暫時堵住李得一的嘴。李得一這會嘴忙着喫東西,再沒法開口說話,看見沒見過的玩意兒,只能幹瞪着雙眼,發出“嗯,嗯”的聲音,以期望師哥給說道說道。小劉醫官大部分時候只當沒聽見,偶爾纔給說兩句。“那是凍魚頭。”“那是冬月盤兔。”“那是別問了,幫我裝東西,這是包好的烤鴨掌和旋炙豬皮肉,師父最愛這兩樣下酒。”

    “師哥,你快看,前面有耍把戲賣藝的。”李得一喫完了冷元子,嘴又能說話了。“俺能過去看看麼”“走,一塊去看看,我也好久沒撈着看啦。”

    頭一家耍把戲的是一個老漢和一頭老驢,老漢擊鼓,那頭老驢居然在按着鼓點跳舞。李得一頭次看到驢跳舞,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小劉醫官在旁邊說道:“這跳的是拓枝舞,據說是從更西邊一種藍眼睛人那裏傳過來的。沒想到這小小的定北縣還有人會耍這個,我也就是以前在西京洛都城中見過一次。”

    李得一這會兒也顧不得聽師哥說的啥了,光顧着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頭驢踩着節拍跳舞,手也不自主的跟着打拍子。看了一陣兒,小劉醫官一戳李得一腦門,“走了,走了,要買的東西還多着呢,看一陣過過癮就算了。”走之前隨手扔出去一枚銅錢。李得一剛要回話,卻發現自己的下巴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下來了,說不出話來,只能啊啊的亂叫。“真沒點兒出息。看個老驢跳舞也能驚掉下巴。”小劉醫官笑罵了一句,一伸手,咔吧一聲給李得一重新安上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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