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勇闖天涯 >第4章蟄伏
    斜陽西墜,山巒間斑駁的草木更外醒目,凜冽的山風遍地的落葉展現冬季的蕭瑟。

    秉真道人和師侄承宗下山五天返回道觀,jing神矍鑠的秉真道人提着個小包袱進入藏經室,承宗安置好山下信徒贈送的油鹽醬醋、香燭、布匹等物,非常客氣地恭送兩名挑夫離去,目送挑夫們的身影消失在半山彎道才返回觀中。

    後院廚房裏的米粥已經煮好,幾碟石耳、竹筍和臘肉做出的簡單小菜在竹編蒸籠裏熱着。

    承宗滿意地點點頭,淨手後拿出大碗和兩個小蝶,每樣盛上一些,用托盤給師叔送去。進門放下托盤,承宗告辭師叔,信步來到後院jing舍,發現裏面空蕩蕩的,想了想穿過院子走出側門,沒走幾步就聽到小師弟敲響竹梆的熟悉聲音。

    靠近後院牆的石坎前,有個用松木、石板和茅草搭建的羊圈,小承元一手敲打竹梆子,一手均勻地往食槽裏撒粗鹽。每天這個時候,在山上野了一天的二十幾頭羊,就是在竹梆聲中奔回羊圈的。

    “師兄回來了”承元高興地叫起來,扔下短木棍走出竹籬笆,拍拍小手跑向承宗。

    “給你帶了件新棉襖,還有煌固鎮劉nǎinǎi爲你做的兩雙鞋。”承宗含笑撫了撫師弟的小腦袋,望向染上金sè霞光的後山:“這幾天吳居士身體怎麼樣”

    承元簡要彙報幾句,指向西邊百餘米外形同華蓋般的高聳銀杏樹:“這兩天太陽好,吳大哥午後喜歡在那邊呆着,他說那裏風景好。”

    承宗對大山無比熟悉,知道那棵百年銀杏樹下有塊十丈見方的平地,平地後方三十餘丈的赤sè石壁下,有個五丈深一丈寬的天然山洞,潺潺清泉從洞裏涌出,流到銀杏樹前方數十丈的絕壁處傾瀉而下,雨後時常能看到彩虹,天氣好的時節,坐在銀杏樹下可俯瞰延綿羣山和山腳下的村莊阡陌,沐浴着和風,傾聽流水聲和竹濤聲,的確是個觀賞風景的好地方。

    承宗暗自點頭,對吳銘的身體恢復速度微感驚訝:“他自己能走到那邊樹下了”

    “是啊前天早晨我放羊回來,吳大哥已經能自己走到羊圈這裏,他問我那邊能過去嗎我說能,但是要小心有蛇竄出來,他說冬天蛇不出來,不怕,拄着柺杖過去了。這兩天他學會了熬藥換藥,說什麼也不讓我動手,用完早飯喝下湯藥,他交代一聲就往那邊去,一直呆到太陽快下山纔回來。”承元對師兄毫無隱瞞。

    “這幾天,他和你說話多嗎”承宗低聲詢問,眼睛望着前方已經拄着柺杖慢慢走回來的吳銘。

    “白天沒什麼功夫,晚上在一起說話多些,吳大哥可真奇怪,連光緒年和民國年份都弄不清楚,傻乎乎掰着手指算陽曆,哈哈對了師兄,吳大哥也知道大輪船,他說向東一直走就是大海,大海比大地還大,海上有能裝幾萬噸東西的大船,我問能裝萬噸的船有多大他說能裝上萬頭大牯牛。我不信,他就笑,說我以後會見到的,還告訴我,現在的大輪船大多燒煤,靠船上的什麼蒸汽機推動。師兄,蒸汽機是什麼啊”純稚的承元好奇地望着自己的師兄。

    “蒸汽機這個、我也不知道,好了天sè晚了,幹完活喫飯,其他的回頭再說。”承宗有點發窘。

    承元應一聲,看到喫得脹鼓鼓的羊兒陸續從山上回來,再次撿起短木棍敲響竹梆子,催促羊兒進入圈子裏。

    斜陽中,吳銘順着彎曲山道慢慢走來,靜靜觀望的承宗心裏突然涌起難以言喻的複雜情愫,小師弟的一番話,讓承宗對幾ri來了解到的吳銘感到幾許迷惑。

    這次下山,承宗打聽到不少事情,吳銘沒有撒謊,除了不知道他的名字爲何不叫吳山伢子而叫吳銘之外,他確實是被煌固鎮鎮長陳繼堯和留洋歸來的陳家二少爺陳仲康誣陷,以通匪罪押解縣城大牢關押,原因是吳山伢子的母親不知爲何,半月前趕集那天潛入陳家大院,被陳府家丁痛打一頓扔出大街。

    吳山伢子的母親在數百鄉人的鄙視中放聲大哭,披頭散髮跌跌撞撞離開鎮子,沒走多遠又被陳家大管家駕駛的馬車撞倒,腦袋摔破當場不行了,與吳山伢子母親同來趕集的村中長者用草蓆裹住屍體,僱了輛牛車拉回吳家村,次ri,村裏幾家鄉親一同幫忙草草埋葬。

    死者入土的當ri晚上,從小到大老實巴交逆來順受的吳山伢子,竟然提起柴刀獨自離開吳家村,於子夜時分悄然入鎮,翻牆潛入陳家大院,摸到陳鎮長臥房前被巡夜家丁發現,廝打中,吳山伢子發瘋一般揮刀砍傷三名會武藝的強壯家丁,最後寡不敵衆被制服。

    當晚動靜鬧得很大,鄰居幾家男人都出來幫忙,陳家大太太和回鄉過節的陳二少爺無比惱怒,當即命令家丁打死吳山伢子,後來還是陳老爺陳鎮長髮了善心,下嚴令制止住衆人,天亮後命家丁把吳山伢子直接送縣衙治罪。

    至於後來吳山伢子怎麼被安上通匪罪名,又怎麼換成吳銘這名字,箇中原因無人知曉,似乎得知內情的師叔也沒說。

    有件事很蹊蹺,承宗到現在都不清楚,爲何師叔單獨見過陳鎮長之後,就不再前往吳家村詢問吳山伢子的身世,而是在鎮子裏替陳鎮長家做了一場法事,再給鎮裏病人看了兩天病,然後帶上信徒們贈送的東西直接回山。

    在煌固鎮停留的幾天裏,承宗見到了陳鎮長和他的兩個太太,以及大太太那個身材高大不可一世的弟弟汪管家,唯獨沒看到陳家留洋回來的二少爺,聽說已經趕回南昌任職了。

    儘管如此,承宗還是瞭解到陳家的不少事情,知道陳家還有位大少爺叫陳伯安,六年前跑到廣州讀黃埔軍校,北伐武昌的時候戰死沙場。

    陳府二少爺陳仲康去年留學東洋回來,在上海遇到貴人深受重用,一直在上海公幹,聽說他這回獲得國民黨元老推薦,轉到南昌任職,官位還不低。

    承宗發現整件事有很多不解之處,根據鎮上老人私下議論:吳山伢子的母親叫吳娟,年輕時很漂亮很懂事,可不知爲何,十六歲那年沒嫁人就懷上了吳山伢子,直到死都沒人知道讓她懷上孩子的

    野男人是誰。

    二十四年來,吳山伢子的母親受盡白眼,但仍然帶着兒子倔強地活着,把體弱多病的兒子養大chéngrén,爲了給兒子治病和進村中私塾,陸續賣掉家裏僅有的五畝水田,還向本族人借了不少債,多年來她每天起早貪黑種地養豬,半年前已將債務還清,從未聽說過她和陳家有何瓜葛,誰也不清楚這個倔強的女人爲何突然前往陳家,爲何被陳家打出來,但是不管怎麼說,陳家的管家確確實實駕馬車把吳山伢子的母親撞死了,卻沒有承擔半點責任,至今也沒有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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