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西京春慢 >第十七章 生離死別(一)
    第十七章 生離死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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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處理完了李懷睿的喪事,東方瑤便擬了一份章奏,快馬加鞭往長安送。

    當然是希望韓鴻照能念幾分舊情恢復李懷睿身前的身份,縱然不能,身爲忠愍太子之後,她也並不希望將其就草草地葬在安州這一塊小小的地方,無法陪伴他的父母親人,是以決定親自扶館回長安,讓他可以和自己的親人葬在一起。

    倘若世間真的有輪迴,這樣他生前未完成的心願便可以來世實現了。

    只是做完這些事情,不知爲何,東方瑤便覺得渾身疲軟,再無半分氣力,就像是一腔熱血被陡然放空了一般,心中空落落的。

    儘管出了正月許久,安州又位置偏南,但是今年的冬天依舊很冷。

    東方瑤去了李懷睿生前住的潮陽王府,才發現李昶所言不虛,潮陽王府身處東南一隅,而安州原本便東南低,是以王府即便冬天也是十分潮溼。

    南方冬天的冷是深入骨髓的,府中又潮溼,李懷睿的傷風便一直不好,一開始來的幾天他還用心調理幾分,後來久治不愈,他乾脆就藥石不服,每日的飯食也是草草了事,一開始的時候李昶並不知道,只道是他心思憂慮纔會如此,每每問起身子如何,李懷睿又一味的只說好,直到年前李昶再來看望李懷睿的時候,醫師說已經藥石無醫了

    這潮陽王府李懷睿住了不過半載,可是東方瑤替他收拾完東西之後,卻發現屬於他的東西不過了了,牀榻錦被,破舊的衣服,幾卷文書,竟再無其它。

    想起之前阿廳說的莫名其妙的那些話,東方瑤才明白,原來李懷睿他來到安州,是抱了必死之心。

    他不要任何人以任何的理由殺死他,他是自己殺死的自己。

    他怕的是連累無辜之人,故而以此了斷。

    因爲收到芍兒的來信,說宋若棲可能再有兩個月就要生了,爲了趕回去,東方瑤便決定第二日就離開,她雖然不喜歡宋若棲,可也不希望這個孩子有事,畢竟孩子是無辜的。

    李衡乾也同意了。

    臨走之前,因爲放心不下東方瑤,李衡乾又帶了酒來看她。

    因爲這幾天她太冷靜了,就算是在靈堂守靈的時候她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就是木木的看着眼前的棺冢。

    東方瑤打開嚐了一口,剛開始並沒什麼味道,漸漸地口腔中便充滿了苦澀。

    她看着掌中小碗清亮的顏色,不似一般的酒漿顏色深有沉澱之物,倒顯得乾淨一些。

    “這是安州特產的一種酒,是用安山之頂的清泉浮水和古法釀製而成。”

    李衡乾微微笑着,說道。

    東方瑤看着李衡乾的眼睛,明亮而幽深,不明白他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索性揚首大大方方的又喝了一口,略微品咂,似乎口中又有了幾分其它的味道。

    然而仔細回味,苦澀退卻,口中竟多了幾分甘甜醇味,依舊是淡淡的,仿若一股清水淌過深山,便是這醇便足夠讓人回味一生了。

    東方瑤忍不住疑惑的看向李衡乾。

    李衡乾淡淡一笑:“浮水之味勝過無味。”

    這一口,口中還真的是沒有半點味道了,竟與泉水無異。

    不知爲何,口中無味,心中卻極是苦澀。

    東方瑤垂眸摩挲着手中冰涼的酒碗。

    “這酒在當地並不是很受歡迎,只因爲它味道清淡,但是許多年前我喝過一次,卻極是喜愛。

    曾有一位善品酒的詩人對我說,此酒需少飲多回味,第一味它品來苦澀,只因人出世之後,要面對諸多苦事;這第二味品來清甜,是因苦盡甘來;第三味看似無味實則百態,正是悲喜看淡,如此而已。”

    喝下這最後一口,口中似乎劃過之前兩味,除此之外,當真無味。

    “此酒名浮世,取自浮生一世之意,飲過之後,方知其味,只可惜,如今釀酒之人,卻都釀其它更爲奢侈的酒去了,這浮世酒,反而無人問津。”李衡乾苦笑一聲。

    “三郎。”東方瑤定定的看着眼前的酒碗,忽然叫了李衡乾一聲。

    “瑤兒,我在。”李衡乾正色道,看向她。

    “殿下說過,生於皇室,諸多無奈,倘若有一天,你我爲敵,不死不休,你便賜我此酒。”

    東方瑤笑了一笑:“那時,我也必不怪你,可好”

    她這樣笑,笑的毫無芥蒂又悲傷,令李衡乾心口猛然一滯,難受的潮水充斥心房,彷彿再一多都要溢出來了。

    是的,他生於皇室,見過了太多的無奈,可是無奈到最後,他不想還是無奈,就像李懷睿一樣,把這句無奈,帶入墳墓之中。

    他想要的,就一定要活着拿到,他想要保護的人,也不允許任何人欺侮

    李衡乾將東方瑤攬入懷中,抱着她,心中才隱隱有了踏實的感覺,他想說,我們不會走到那一天的,可是他竟也不敢說沒有那一天。

    “好。”他低聲道。

    很久很久,李衡乾才又開口,聲音低啞。

    “我出生後一年,我的生母便被祖母賜死了,她不喜我生母許久,可當時我的母親並沒有什麼錯,她不過是說錯了一句話,只是因爲她出身卑賤。

    母妃待我很好,她從小就教我祖母是我們全家的庇佑,凡事要以她爲先,可是這許多年來,我卻見她從未庇佑過我的父親,父親爲了明哲保身離開長安,他對祖母忠心耿耿,就算知道忠愍太子之死另有原因,他依舊隱忍不發,可是她仍然不肯放過我的父親。”

    頓了一頓,李衡乾伸手覆在她額前柔軟的髮絲上,看着她修長的睫毛不停地顫抖,“這是我痛恨的,也是我無法擺脫的。”

    可是如今他又有什麼辦法

    東方瑤忍不住擡頭來看他,其實他,過得也很苦吧。

    “我不會害你的,你相信我。”他發誓,就算真的到了那一天,他也下不去手,至少現在,他可以向她許諾。

    “我信你。”

    他滿眼皆是柔情,東方瑤怎能不信,只是今日的他們不知道,有一日,李衡乾會真的把那一杯鴆酒遞到她的面前,只是她後來看着眼前的這一杯毒酒,卻是悲喜皆無了。

    酒的後勁很大,不知道什麼時候,她躺在他的懷中沉沉睡去,在睡夢中,她似乎聽到有人與她輕聲說話,聲音彷彿是從風中飄來似的。

    “不知玉簪香,你聞着可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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