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西京春慢 >第十七章 火燒映月
    自從拿了東方瑤射下來的箭頭,楊紹元氣的可是七竅生煙,可偏偏面上不能表現出來任何生氣的樣子,所以爲東方瑤接風之後,他便藉口自己染了病臥牀在家,其實就是避而不見。

    東方瑤貌似也不太在意的樣子,三日之後走馬上任。

    楚州刺史正是先帝親侄東陽郡王李宜奉,另有兩位長史,一個是東方瑤自己,一位便是楊紹元。

    據黃辭調查,這位楊紹元楊長史在楚州擔任長史八年,原先也做過楚州五年司馬三年別駕,步步高昇,直至如今地位,家境殷實,爲人跋扈,嗜酒成性貪財好色,善斂財欺民,手下爪牙嘍囉無一不依附其生存,可謂是橫行霸道,是個在楚州斜着走都沒人敢管的主兒。

    東陽郡王向來不管這些事,身子骨不好便只顧着在家中煉丹藥求飛昇,因爲是皇親國戚,朝廷也不好把他趕走,是以在東方瑤之前,楚州另一位長史是換了一撥又一撥。

    原因無他,治水不利。

    長史原本不過是兼管州縣各種大小事務,並沒有固定的職責,長官指哪兒便打哪兒,簡單來說就是給刺史打下手,只是由於當今的刺史郡王不管事,因此大權也就落在貳官長史手中,又因爲楚州承河常年旱澇勢頭強猛,因此楚州就有一位長史專管水利了。

    不巧,東方瑤就剛好是其中管水的那一位,此前便有人私下送了這治水長史一個外號,叫右長史。

    大唐以右爲尊,這樣明顯是擡高右長史的身價,本來嘛,大家都是爲朝廷辦事,同是長史,如今你身份竟比我還高了一頭,左長史自然是第一個不願意的。

    因此楊紹元就這麼不願意了許多年。

    這次東方瑤來,一個小丫頭片子,他更是不放在眼裏。

    聽說你在長安很狂,狂到身爲太后親信都敢反對廢帝

    好了,現在你到了楚州,上頭刺史郡王不管事,那我就是地頭蛇,強龍你也得變成王八

    楊紹元是這樣想,也是這樣做的,因此一連四日,他都不見客,呆在家中“修養”。

    東方瑤都上任兩天了,怎麼說大家都要給個正式的接風宴吧,刺史郡王不來也就算了,畢竟人家身份擺在那兒,就是掛名做個刺史,身子骨也不便利,不能勉強,可這楊長史就不同了,家中十三房小妾,個個如花似玉,身強體壯,修養四日還不見好說出去也沒人信。

    東方瑤偏偏就耐着性子等了他五日,上任第三天。

    芍兒簡直要氣暈了:“這廝真是過分,要我家娘子等他一個粗人,真是好生不要臉”

    罵完還氣顫顫的跺腳表示憤慨。

    黃辭也道:“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娘子都上任了,也沒人來報楚州承河的各種禁忌事項,着實出格,娘子怎的也一點兒都不生氣”

    “我不生氣嗎”

    沉默了許久的東方瑤終於開口,她看着黃辭,嚴肅的問他。

    黃辭嚥下一口唾沫:“娘子在家生氣,也沒人看到不是”

    東方瑤四下環顧。

    在家

    她真是想笑掉一地的牙,就這破房子,像是隨便找了個地方,堂堂長史如此被羞辱也就罷了,她可以不計較辦公地,可是不見得能忍得了人人都對她如此。

    “娘子,楊長史要人傳話來了”

    有小廝遞上信來。

    東方瑤拆開信,竟然是一封回帖。

    也就是前幾日她希望大家能一起喫個飯,派人發出去了不少請柬,只有楊紹元以生病爲由回絕了,缺了重要的左長史,這宴會毫無意義,東方瑤便一直沒有去準備,沒想到今日楊紹元竟然同意了,答應今晚去映月樓參加東方瑤的接風宴。

    本來日期應該自己來定,可是偏偏楊紹元反客爲主,說自己這些日子因爲病情慢待了東方瑤,希望她不要介意,今晚自己有閒暇時間,剛好赴宴。

    芍兒看了信更是氣的火冒三丈:“這個楊紹元,也忒不要臉了”

    東方瑤卻是心中冷笑,既然你想來,那就必須得來。

    “好,就今晚。”

    她面無表情道。

    有風吹堂而來,帶着絲絲的盎然春意。

    小樓之上,十數名舞姬正在起舞,一個個纖腰豔容,面含紅露,鮮紅的帔子不時繚亂在空中,揚起小臂隱約可見明衣包裹下的凝脂肌膚,大片春光隨着舞姬的動作寒立衆人眼中,吹笙的琴伎忘情和琵琶女拋着媚眼,肅然的緊張之感也在諸位便服郎君的酒中消散了。

    東方瑤飲下今夜的第十一口酒,眼風向下掃去。

    下首坐着六位官員,都是那日她初到來接應她的人,兩位別駕,三位司馬,一位縣丞。

    林別駕已經喝的忘乎所以然,還不忘對東方瑤安慰道:“長史娘子莫要急嗝楊長史恐怕是家、家中有事方纔遲到,他平時絕、絕對是守信之人”

    “誰說我着急了,”東方瑤不慌不忙,對酒道:“林別駕,我看你頗喜歡飲這宜春酒,不知可有飲過這長安的宜春酒啊”

    “長安的宜春酒嗝”林別駕拍了拍自己的臉,努力使自己清醒:“慚愧慚愧,只喝過一次,不過那滋味當真是終生難忘啊”

    “我從長安過來的時候,太后娘娘賜了我三罐,林別駕若是不嫌棄,我便贈予你一罐,如何”

    太后娘娘

    林別駕忽然酒醒了大半,他扶正自己頭上的襆頭,去看東方瑤。

    她分明微笑着,眼中卻是十分的清冷涼意瘮人。

    見他不說話,東方瑤微微擡頭,卻垂眸漫不經心道:“怎麼,別駕這是不願意”

    她說話時的動作,加上這隨意的語氣,給人一種目中無人的清高,這下林別駕的酒徹底醒了,然而他再仔細去看,卻見東方瑤不過是一臉和藹的笑:“與別駕開玩笑呢,明日我便命人親自送到你府上去。”

    “不不不怎勞長史娘子大駕,我親自去,親自去取”林別駕擦了擦額上的冷汗。

    東方瑤不置可否,繼續她的第十二口酒。

    再有一杯酒的功夫,就在林別駕如坐鍼氈的時候,忽有長史府的小廝來報,說是楊長史剛出門便覺身子不適,不能來了。

    林別駕本來是想擺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來挪喻一下東方瑤,可是現在卻怎麼也挪喻不出來了,只小心翼翼道:“長史娘子,楊長史身子不適,那我們今日的宴會該如何”

    東方瑤繼續呷下一口喝酒:“散了吧,楊長史心意到了,我很滿意。”

    下首人紛紛面面相覷。

    待人都走光了,黃辭走上來詫道:“娘子這是真要回去”

    東方瑤慢悠悠道:“誰說我要回去,楊長史還未到,我就先行走了多沒禮數”

    “呃”黃辭想起娘子要她偷偷帶來的許多溼柴,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那娘子這是何意”

    東方瑤晃了晃手中的酒,“映月樓是他私底下的產業對吧”

    黃辭附耳道:“不光映月樓,回春歌舞坊、太盛酒樓全都是他的產業。”

    東方瑤沉吟片刻,微微頷首:“後院的人可都清理乾淨了”

    長史府

    楊紹元正在家中嬌妻美妾不亦樂乎,忽然有人匆忙連滾帶爬的跑上樓來:“郎君郎君大事不好了”

    楊紹元一口吞了妾侍剝好的一顆圓潤潤葡萄,調笑道:“怎麼,東方瑤羞愧而死了”

    說完還同幾位小妾哈哈大笑。

    那侍從擦擦臉上的汗水:“郎君還是趕緊上高臺看看吧,映月樓失火了”

    楊紹元臉上的笑都凝滯了,半信半疑:“你可是看清楚了”

    侍從道:“賈石不敢有半句虛言”

    楊紹元匆忙再上樓,上到第三層他就清楚的看到了。

    黃昏時刻,雲蒸霞蔚,唯有一處一道白煙滾滾直衝雲霄。

    楊紹元手都抖了起來,映月樓失火,那位絕對饒不了他

    不敢再多想,楊紹元趕緊招呼僕人紛紛帶了水桶,火急火燎的衝着映月樓奔去。

    然而他一到樓下又傻了眼。

    不時有客人歡歡喜喜地進進出出,連個火星子都沒看見,哪裏是被火燒了的樣子

    他趕緊進去,花娘早就已經恭候多時:“呦,楊長史你可算來了”

    楊紹元一把扭住花娘的手腕,橫眉冷道:“東方瑤在哪兒”

    花娘不敢求饒,“在在後院呢”

    東方瑤當然不會傻到等楊紹元來了被他發現自己戲耍他,是以聽到風聲後,她趕緊要人把後院的發潮沒燒完柴火撤掉。

    於是楊紹元進來的時候,大廳中空無一人,除了東方瑤她正優哉遊哉的品酒,見到上氣不接下氣的楊紹元,還把酒杯對着他舉了一舉,微微一笑:“楊兄來了呀,小妹恭候多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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