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公家的戰國 >第三十一章 勸誡
    景光被方仁親王突然而來的問話弄了個措手不及,接着低頭飲茶,心裏盤算着如何回答更爲穩妥。

    卻不想方仁親王並沒給他出聲的機會,便對一旁的和尚定光院蓮信笑道:“法師您看,我就說朝廷沒什麼吸引力了吧,連隨便的一句問話都得讓人思量很久。”

    景光被對方調侃的有些臉紅,辯解道:“能夠侍奉朝廷自然是三生有幸,在下僅僅是擔心自己不夠格而已。”

    “是啊,這世道誰又覺得自己夠格呢,”方仁親王感嘆道,“所以說景光大人,您入嗣武家後也變得像那些武士一樣粗野了,公家子弟的話怎麼也得跟我虛與委蛇一下吧。”

    “殿下,景光大人看着年齡就不大吧,您可別嚇到他”萬里小路房子見氣氛有些怪,便出聲打趣道。

    “也對也對反倒是我有些着相了”方仁親王迴應道。

    景光思索了一會兒,卻是不想跳過這個話題了,直起身子看着方仁親王說道:“殿下忘了,我現在就是武家啊。公家會與殿下虛與委蛇,那是因爲他們是要依靠您才能生存下去,而拿刀的武士,只要手中的刀還在,自然是不需要通過語言來謀求些什麼,因爲不論說的再多、謀劃的再多,最終還是要用刀來決勝的。”

    方仁親王竟是搖搖頭說出了一句漢文:“永夜角聲悲自語,中天月色好誰看。”

    雖然發音的音調有些奇怪,但景光還是勉強聽出了其所吟誦的詩句,是杜甫的七律宿府,抒發的是生不得志的苦悶。景光覺得方仁親王的思想有些危險,畢竟很長時間裏,天皇作爲吉祥物存在,這已經成爲了人們習慣的認知,所以不論政權交替,很少有人會想着廢黜天皇而自立的,就像是天朝五千年朝代更替,沒聽說哪個人當了皇帝后要廢黜孔氏子弟而自立爲“衍聖公”的,“衍聖公”在過去代代相傳是傳統,天皇代代相傳也是類似的傳統。

    但聽方仁親王的意思,竟是想要有所作爲的,沒想到其已經算是中年了竟是還有這種熱血。但這種思想在戰國時代還是很危險的,就像“衍聖公”突然想成爲教皇了,那不是找死嗎,哪個當權者容得下。

    景光沉思一會兒,也用漢文說道:“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

    在相當長的一個時期,島國也好,半島也罷,其貴族都是懂漢話的,就像歐洲很長時間各國宮廷都語一樣,這就是有文化的象徵。當然現在的天朝官話不是普通話,甚至北京話與後世的北京話也相差甚遠,景光憑藉着點上一世在江淮地區生活過的記憶,大體還是能模仿着下江官話的發音。

    方仁親王聽懂了景光的話,但是疑惑道:“我欲問蒼生,爲何賈生不願輔佐我呢。”

    景光引用的詩卻是李商隱的七絕,描述的是漢文帝探訪賢臣賈誼,徹夜長談卻只問鬼神不關心百姓。

    “殿下理解錯了,我不是說你是文帝,而是說你是賈誼。”景光回答。

    “哦”方仁親王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景光的意思,這世道是不需要方仁親王這位“賈生”關心蒼生的,對於一座佛龕來說,關心鬼神是應該做的。

    看着方仁親王閉口不言,景光決定再加把火:“您可能覺得在下說話刺耳,那您就乾脆當做孩童的胡言亂語好了,殿下我想問,難道歷任官家就沒有想問天下事的嗎,自然不可能僅僅是殿下有此雄心,那爲何無人想要改變呢,或者說無人明目張膽的謀求變化呢,是因爲這世道不允許啊。”

    說着景光突然抽出了剛纔進屋時放在地上太刀,驚得萬里小路房子一陣尖叫,景光知道自己有些激動,歉意的行禮道歉,繼續對方仁親王說道:“殿下您也看見了,在下手裏有刀,您手中僅僅是茶杯,如果您想喝茶,在下自然無可無不可,但是您要想動在下的刀,那我們可就不僅僅是一拍兩散那麼簡單了。”

    “哎”方仁親王盯着景光看了好一會,苦笑着長嘆一聲,拉開門起身走入了內室。

    “太莽撞了”萬里小路房子本來起身追趕方仁親王,臨出門確實回頭訓斥了景光一句,方纔跑出了茶室。

    “方仁殿下是個良善之人,景光大人何必如此激他。”定光院蓮信搖搖頭繼續喝茶。

    “大師,正是看殿下良善,在下才提醒他的。”景光解釋道。方仁親王畢竟是萬里小路房子現任的丈夫,總不能看着這位陷入妄圖恢復皇權泥沼,即使現在沒事,但等到大魔王上洛,那可是爲及其敏感而又膽大包天的人,如果一直保有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很容易引來殺身之禍的。

    “景光大人真是個有意思的人啊,就不怕得罪了方仁殿下”定光院蓮信指着景光笑道。

    景光自然不能說自己是知道天皇不可能有啥實權的,起碼還有二三百年都會如此,得罪也就得罪了,僅僅是半真半假說道:“刀只要還在自己的手裏,在下自然是說不上什麼害怕不害怕的。”

    定光院蓮信搖了搖頭,起身說道:“好啦,主人家都走了,咱們兩位惡客也就別待在這惹人煩了,景光大人一路回寺否”

    “正好我還不是很人得路,正好與法師同行。”景光將散放在地上的太刀和肋差重新別在腰上,躬身迴應道。

    景光在回寺的路上也一直與定光院蓮信閒談,這位竟是淵博的很,讓景光對所爲的學識僧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不只是文學,歷史地理、風俗人情、島內島外,這位竟是都能說上來一些,甚至對一些簡單的南蠻理論都有所涉獵,再次拔高了比睿山和尚在景光心中的形象,這位和“二把手”大師的表現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兩人在寺門作別,景光便回到了自己居住的木屋,想來這一天也是好笑的,得罪方仁親王確實黑了他一身衣服來。想到衣服,景光突然反應過來覺得好像忘了什麼,卻是忘了打豬三人組了,夜色都有些濃了,三人卻還沒回來,景光料想他們不會是在林中找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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