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地垂跡”的思想在島國很有市場,逐漸開始神道教諸神被作爲本地佛尊,稱爲權現。後來,神宮寺模式的建立,極大標誌着神道教和佛教合併形成了一個新的信仰體系,這一信仰體系延續了一千多年。至於後世神道教和佛教涇渭分明的局面,還是明治維新後,天皇爲了凸顯自身“神性”和合法性,而又明確下令“神佛分離”後纔出現的。所以來到這個時代後,景光經常能看到和尚在管理或主持神社的情況,還是有些不太習慣的。
所謂箱根權現,實際上就是箱根神社,其位於相模國,是關東地區比較有名的大寺社,而“別當”是僧職,類似於天朝所說的“住持”。景光覺得既然這位別當能調動北條武士團護衛,那就不用猜了,肯定是後北條家的“黑衣宰相“北條幻庵了。
與景光想象的不同,這位後北條家大佬的面相到是異常和藹。年近六十歲的北條幻庵,作爲伊勢盛時的三子,可以說見證了後北條家的爆發式崛起。雖然少年時代便出家,但成年以後便跳出了身份的限制,積極的參與到後北條家的發展建設中,可以說後北條家的戰略實際上就是出自其手,是當之無愧中流砥柱。
“在下長尾三郎景光見過北條大別當”景光帶着三好政勝來到後北條家的隊列中,下馬向端坐在馬背上的北條幻庵行禮。
“不用如此客氣,老夫腿腳不方便,就不下馬和你客套了。”北條幻庵爲不能下馬還禮略微致歉,還有些風趣的解釋道,“畢竟我這身子骨,爬上一次馬可不容易,我想本家的武士們也不願意把我這個老頭子馱上馱下的。”
“您客氣了。”景光不以爲意道,畢竟不論後北條家出身的話,對面這位不管是年齡還是地位、實力,都不需要對自己太過客套,所以景光也不管其是真的不方便,還是倨傲不願下馬。
“老夫倒是一年多前就聽說過您呢,那可是小小年紀在山城打出來了赫赫威名,”北條幻庵呵呵笑道,“長尾三郎大人上馬吧,陪着老夫邊走邊說。”
景光上馬,來到了北條幻庵身邊,同時安排三好政勝招呼自己的人馬跟上了後北條家的隊伍。
“別當大人,看着您並不是從小田原城方向而來”景光主動搭話。
“是啊,老夫就是勞碌命,最近一直在武藏國爲家督大人奔走,這不是爲了與吉良家聯姻的事情,特地去了趟世田谷城。”北條幻庵倒是不隱瞞什麼。
吉良家可以說是身名門,其與今川家一樣,都是足利將軍的一門衆,而與號稱“副將軍”的今川家相比,實際上吉良家與將軍本家更近一些,一直有“公方絕嗣吉良繼,吉良絕嗣今川繼”的說法,然並卵,連將軍本家都沒落了,吉良家也好不到哪去,現在僅僅能算是依附在後北條家的小豪族而已。
“要是各家都是三郎大人的看法,那麼本家就不用這麼辛苦了。”北條幻庵搖搖頭說道。
景光反應過來,後北條家是吃了閉門羹啊。細細想來倒也不覺得太意外,畢竟土生土長的戰國時期各家,武家也好,公家也罷,甚或是官家,即使再沒落,總要有些固執的堅持,可能在吉良家眼中,後北條家再強也是暴發戶。同樣的道理,北條家如果不是羨慕別家的血脈,又何必舔着臉去與對方聯姻。
“可能吉良家覺得高攀不起吧。”針對這種問題,景光也不好說什麼,只能這麼替兩邊開脫道。
“吉良賴康倒也找的這個理由,不過是託詞而已,”北條幻庵有些恨恨道,“當年如果不是老夫勸說家督大人,他吉良家早就除名了,哪裏還能住在城中給老夫眼色看。”
景光覺得北條幻庵跟自己有點交淺言深的意思,不知道其只是單純nia年紀大了了絮叨一些,還是有意在點自己。
景光小心得從側面看看這位的臉色,繼續恭維道:“如今的北條家,坐擁四州之地相模、伊豆、武藏、下總,雖然比不得當年的鎌倉幕府執權家,但也相距不多了,在這亂世,出身什麼的又有多重要呢,在下去年曾路過美濃,與齋藤山城守有過一面之緣,說實話,在下見過不少出身極好的武士,卻都比不過這個賣油郎的。”
“哈哈”北條幻庵在馬上大笑了起來,“有意思,是老夫着相了,倒不如小友看的透亮,白瞎了在佛門修行這麼久。”
“別當大人是當局者迷。”景光鬆了口氣。
“不全是,”北條幻庵搖搖頭說,“聽聞三郎大人出身京都二條家,那是藤原北家的顯耀名門,閣下又成長於越後長尾家,也算是關東世代輔佐管領上杉家的名門,所以閣下體會不深,老夫自幼見識了本家的艱難,本家走得越高,就有越多的人明裏跟隨本家,實際上不過是在等着看,本傢什麼時候自上方跌落下來。”
景光覺得主要還是後北條家崛起太快,又名不正言不順的,關東八州名門大族遍佈,自然是看不起後北條家的,但他們又沒辦法,誰讓後北條家代代出雄主呢。
一路走一路聊,很快一座掛着“二引兩紋”旗幟的小型平城出現在眼前,路上能看到越來越多的隊伍,想來都是受邀請的關東各家代表。
景光告罪一聲,與北條幻庵告別,不好再和其同行了,畢竟自己來此所打的名義,是參加古河公方家繼承人的成人禮。足利長尾家所侍奉的關東管領家還在與後北條家嚴重對立,自己不好在衆目睽睽下,太的刷好感,不然與長尾景長那裏總歸是交待不過去的。
作別北條家的隊伍,景光招呼自己的武士加快了速度,率先向葛西城方向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