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殷甜兒呆呆地看着追自己的熊從天而降,硬生生摔在洞中,還彈起半尺有餘,立刻尖叫一聲朝李元陽跑去,在她看來,李元陽是洞中唯一能保護她的人。
可她剛跑兩步,就現平行的視線中,根本沒有李元陽的身影。
人呢
殷甜兒左右瞧瞧,沒看到,隨後她低下了頭,看到了滿地打滾的李元陽。
一時間,殷甜兒尖叫出聲,雞皮疙瘩佈滿全身
因爲李元陽用雙手捂住的臉,正不斷朝外逸散出一縷縷綠色的煙氣,而他雙手上的血肉,正以肉眼可見的度腐爛
恐怖怵然
對殷甜兒來說,看到此刻的李元陽,宛如看到了地獄
“不想死,就別靠近綠煙。”
殷甜兒僵硬地轉過頭,看向說話的人,說話的人是邪天,他說得比較模糊,可殷甜兒聽懂了,僵硬的思維貌似也弄懂了邪天的口音爲何如此模糊,因爲邪天的嘴巴也在朝外噴綠煙,雖然比起李元陽,綠煙少得可憐。
“哦。”殷甜兒瞬間退後,直到光滑的後背死死貼着石壁,方纔停下來,簌簌抖。
邪天強忍喪命的驚恐,從懷中掏出一根兩寸長的鐵刺塞進嘴裏,然後一邊狠狠刮掃,一邊奮力吐出被赤礬液沾染的碎肉與鮮血
嘔嘔
看到這一幕,殷甜兒上半身猛地向前一傾,哇哇大吐。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邪天痛得魂飛魄散,可他斷掉的右手在十八段錦的控制下穩得嚇人,他用能把人痛死的劇痛強迫自己清醒,冷靜,一點點將口腔裏的綠色肌肉刮下來。
他一步十算,步步爲營,成功害死了李元陽,沒人想象得到,有人會用嘴噴出赤礬液攻擊敵人,但他也沒料到,滿嘴的雞肉無法阻擋赤礬液片刻,他在伺機襲殺李元陽的同時,也沾染了赤礬液。
殷甜兒一邊吐,一邊看向邪天,其實她打心底不想看着兇殘至極的一幕,她從未見過如此嚇人的場景,但越是恐懼,她的雙眸就越離不開邪天。
她並不知道,有的時候恐怖到了極致,一樣具有世間罕見的美,比如此刻爲了活命,正在兇殘對待自己的邪天。
場面雖恐怖,卻具有異樣的魅力,吸引着世間萬千眼光。
直到邪殺的瘋狂跳動恢復到正常,邪天才停止了右手的兇殘,將嘴裏不斷冒出的鮮血一口口吞入腹中,隨後靠在石壁上,昏死過去。
就在他靠過去的一瞬,石壁就被他身上的汗水浸溼,赤礬液引的死亡恐懼,自己刮口腔嫩肉引的劇痛,這二者足以讓任何人直接死亡,邪天堅持下來了,代價就是完全虛脫。
滿地打滾的李元陽也停了下來,不過他停得位置不太對,快被一系列詭異驚恐之事嚇傻的殷甜兒,呆呆地看着篝火上的李元陽,一動不動。
她知道李元陽死了,卻不知李元陽死得有多悽慘。
被赤礬液直接命中整個面部的李元陽,自始至終連慘叫都沒機會出一聲,他的咽喉在第一時間就被腐蝕殆盡,可以說,李元陽直到死去,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
因爲他猜錯了,邪天喝赤礬液不是爲了自殺,更不是用自己的生命爲代價對他嘲諷,而是爲了殺他
破洞中從未如此靜謐過,雖看不到西下的殘陽,但越來越多的紅霞透過洞口射進,照耀在邪天的身上,殷甜兒又看呆了。
比七日前那張臉更慘白,比七日前那個身影更孤寂,不知爲什麼,殷甜兒雙眸中的水汽越來越多,當她沉浸於這張臉時,內心的恐懼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寧靜。
平靜下來的殷甜兒,腦海裏猛然掠過一個猜測,但她隨即搖頭,驅散了這個極不現實的想法,可若不是這樣,那又會是什麼呢殷甜兒想着想着,又用手抱着膝蓋,將圓潤的小下巴放在了膝蓋上。
邪天醒來的時候,就現自己被一雙眼睛注視着,他偏頭瞧去,心中動了動,隨後再度施展十八段錦,站了起來。
李元陽的屍體被燒了一小半,邪天蹲下身子,從李元陽懷中取出三樣東西,一是子午杵,一是李元陽的隨身兵器黑骨扇,還有一顆通體冰涼的石頭。
子午杵他用得很順手,黑骨扇的構造極度複雜,如同它的原主人一般複雜,待黑骨扇冷下來後,邪天擺弄了幾下,便連同看不懂的石頭塞入懷中,隨後將子午杵拿在手裏,朝洞口走去。
“你,你要走”
邪天頓了頓,點點頭。
殷甜兒哦了一聲,也站起身來,遠遠繞過昏死過去的黑蠻子,來到了邪天背後,垂下了小腦袋,她不知自己爲何會選擇跟在一個殺修身後。
“他是來追你的,與我無關。”無奈的邪天,忍痛開口。
殷甜兒一愣,小臉頓時失去所有光澤,眸中的淚水簌簌而落。
“我,對不起,請,請你幫我”
邪天邁步走出破洞,走進了豔美的晚霞之中。
殷甜兒絕望地看着那道孤寂的背影,心中卻生不出一絲怨懟,因爲七日前,自己也曾漠視一條鮮活的生命走向死亡,如今她被人留在死地,又如何能抱怨
“對,對不起”抽泣着呢喃一聲,殷甜兒的雙眸漸漸黯淡下來,就在黑暗即將完全籠罩她的瞬間,模糊的聲音在她耳旁響起。
“我不會等你太久。”
這一聲,是殷甜兒這輩子聽到的最動聽的話語,絕望帶來的黑暗頃刻間煙消雲散,她忍不住笑了,恢復清明的雙眸看着前方模糊的孤寂身影,雙手提起破損的裙子,快樂地跑進晚霞。
晚霞着實美麗得緊,至少煞神寨數千人,此刻都望着西天上那輪殘陽,哪怕脖子痠痛無比,也無人敢動。
因爲之前有幾個亂動的大嘍囉,腦袋無緣無故地掉了下來。
許少的桌案上,擺着一把滴血的劍,他看一眼殘陽,喝一口酒,苟劍陽業已爬起,自己搬了桌椅酒水與許少對坐,瞪一眼許少,喝一口酒。
許少有些好笑,朝苟劍陽揚了揚下巴:“不服”
“嘿嘿,在下不敢。”苟劍陽悻悻一笑,眼神卻毫不示弱,“許少可是宋國第一世家的少主,別說給我一掌,哪怕捅我幾刀,在下也都只有笑納,不敢不服。”
“說得好聽,但還是不服。”許少點點頭,沒再多說,眼神從殘陽挪到了被他踹破的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