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將褚默的未來當成身後事的話,那更可以說,他除了褚默這一件身後事以外,再無其他需要誰留心照顧的身後事了。
至於復仇……
人極樂山付出了那般代價,從混元仙宗口中取得一個死於意外、不再追究的諒解,實在太輕易不過。
甚至可以說,這個世間,沒人對探尋霸圖爲何而死的興趣,有人家極樂山高。
畢竟搞清楚一位堪比準帝的佛祖金身,爲何會突然腐朽崩壞,對所有佛修而言都是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
這個世界,尤其是人魔戰場之上,並沒有傻子的存在,有,那都是被打出來,被嚇出來的。
是以褚默連續遇刺,繼而引得霸圖出山,最終霸圖身死道消……
這一系列事件的時間順序,足以證明刺殺褚默是假,刺殺霸圖是真。
霸圖是誰?
是混元仙宗地位崇高的一位長老,其舉手投足間,都能對混元仙宗起到極其重要的作用。
往小了說,他的隕落對混元仙宗是重大損失,往大了說,對九天寰宇也是一種損失。
而霸圖的隕落,若非意外……
又是何人策劃的?
對方有何目的?
霸圖的死,是一個開端,還是單獨的事件?
霸圖的死,利在何方?誰能得到?
……
有許多許多值得探討和推敲的疑惑,呈現在所有人面前。
但至少表明上,無論是混元仙宗還是人魔戰場,都呈現出一片的和諧。
沒人會再爲霸圖的意外身亡,而付出智力和物力。
除了褚默。
身爲霸圖的關門弟子,褚默是極爲幸福的。
活在師尊的庇護下,他幸福。
活在師尊的庇護外,他又得到了舉足輕重的進步,同樣幸福。
但師尊的死,而且是爲他而死,摧毀了他一切的幸福。
他比任何人都堅信,在這場一環扣一環的刺殺中,自己並不算什麼。
對方的目標,一開始就落在了師尊霸圖身上。
自己不過是對方那根看不見的魚竿下的魚餌。
他很成功。
成功地將師尊從九天寰宇釣來了人魔戰場。
然後師尊死了。
而且死於一場怎麼也不可能發生,但發生之後,所有人都將其當成意外的意外之中。
之前他有多幸福,那師尊霸圖死後,他就有多痛苦。
有痛苦,自然要發泄。
發泄的最佳方式,莫過於報仇。
但他,沒有報仇的資格。
此時此刻,他才意識到自己是何其膚淺和單純,以及渺小。
若不渺小,那對方要殺的,肯定是他。
若不膚淺,那他就不會認爲自己纔是對方的目標。
若不單純,那他就不會只想到自己,而想不到師尊。
所以……
古天梯塔,成了他唯一的路。
若說之前,因爲要拜大佬,他對古天梯塔還抱着玩一玩的態度……
那如今,古天梯塔就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是以這一次,在駐地門人眼中,褚默的腳步走得無比堅定,無比決絕,決絕到那些保護褚默的齊天大能,都邁不了步。
褚默並不知道……
此時的他,多少有了少年邪天的幾分風姿。
這纔是真正的貌似平淵,一旦爆發,便是驚濤駭浪的平靜。
這令他非常地不可置信。
“褚默,真如此說的?”
“回稟掌教,弟子一字未曾改過。”
“生爲人徒,死爲,鬼徒……”
多麼感人的話。
連副掌教都爲此而動容。
但也僅僅是動容。
表情變幻了一瞬之後,掌教便蹙起了眉頭。
“不識好歹!”
若單單是拒絕木尊的話,他覺得這並不算什麼,而且無論是聯軍高層還是高層頭上的劍帝,也不會認爲這是混元仙宗從中作祟。
但褚默這一竿子,將宗門所有長老悉數打翻落水。
“呵,莫不是想直接成爲掌教弟子,甚至是……”
掌教回頭看了眼宗門最深處獨屬於宗主大人的地方,發現並無異樣,便轉過頭來淡淡道:“既如此,那便去問他,若本掌教親自收他爲徒,何如!”
掌教這話出口的時候,整個混元仙宗就震了幾震。
混元仙宗的掌教弟子,其身份地位其實和褚默荀松一流並無太大差別……
唯一的不同之處在於,混元仙宗每一任掌教,只從掌教弟子中遴選。
所以……
掌教開的這個口子,無異於讓褚默未來的路,又延長了數倍,到了二雲之一掌教的高度之上。
爲此,宗門充斥的各種羨慕嫉妒恨且不表……
就在掌教冷笑等待着他自認爲絕對是肯定的答覆之際,步入他眼簾的,是表情極其古怪的傳訊長老。
“何事?”
“呃……”
“有話就說!”
“那個,掌教,老夫不知,該說不該說……”
“呵,你認爲作爲一宗掌教,還有什麼是不敢聽的?”
“掌教威武,那……老夫說了?”
“儘管開口!”
“前去南天門駐地的弟子回來了,他說……褚默沒反應。”
……
殿內靜謐了半晌……
“沒反應?”想了半天沒明白意思的掌教蹙眉問道,“什麼叫沒反應?”
傳訊長老張了張嘴巴,又想了想才道:“就是,對掌教大人的提議沒,沒反應。”
“唔……”掌教明白了,想了想笑道,“是因爲太過激動,無法接受這樣的驚喜?”
傳訊長老下意識抹了抹頭上並沒有出現的冷汗,咳嗽道:“好像,並非如此……”
“爲何?”
“因爲聽完弟子轉述的掌教之言後,他沒有任何變……呃,老夫先行告退。”
……
沒有任何變化的褚默,不僅讓掌教的大殿變成了混元仙宗近來最爲尷尬之地……
也讓往日勤勤勉勉,一日不出現就渾身不舒服的掌教,消失了好些天。
此後,宗內再無有關如何爲褚默尋找師尊的言語出現。
而聯軍那方面,也終於得知了木尊長老乃至混元仙宗掌教被褚默接連拒絕的消息,震得衆高層目瞪口呆。
“這個褚默,是活膩了?”
“得罪木尊倒也罷了,得罪滿宗長老倒也罷了,連掌教都敢無視?”
“生爲人徒,死爲鬼徒?呵,本座倒不信世間還有如此愚昧之人!”
“怕是語驚四座只是手段,他莫非想直接成爲宗主之徒?”
“若真如此,那這個褚默,便是個妄人了!”
“木尊,你有什麼想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