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他面對的,不再是那雙無論天崩地裂還是翻天覆地都異常平靜的視線。
看着邪天的背影,他的心宛如被冰錐刺,寒意瞬間擴散全身。
“事不過三哦,前輩好走,不送。”
這句話最重要的是事不過三四個字。
聯想前後兩次,問情殿來襲的勢力除了六位半步道祖受傷,包括仇家三支道兵在內的共計五支道兵幾乎完好無損,他明白了一件事
第三次問情殿道兵的下場,便是前兩次無量榭的下場。
從對方平靜的聲音,他聽出了對方對做到此事濃濃的自信。
想之前無量榭三支道兵瞬息間隕落的場景,他也覺得對方有這自信是完全符合邏輯的。
即使第三次問情殿有可能會派出更加強大的來襲陣容。
事不過三好理解。
這是一種強者獨有的,寬容的處事態度。
是以如墜冰窟的封鬱如今思考的是
“爲何他會連續兩次放過問情殿的道兵”
不由自主地,他想到了前輩二字。
這二字既是對年長者的恭敬,也是對前輩大能的平視。
平視是理所應當的。
因爲他們這些所謂的前輩大能,在邪天手裏連續栽了兩個大跟頭。
恭敬沒必要。
因爲大家是生死之敵。
“陰陽宗,小師祖,師祖,先民轉世”
幾個關鍵詞一聯繫起來,封鬱腦海靈光一閃。
“莫非,於古之時,此人和我問情殿的某個元老有關係”
眼前似乎閃過了問情殿所有元老的影子,憑藉直覺,他鎖定了幾人,心不由一動。
“去仔細詢問一番,若真如此,那”視線掃過面容有些呆滯,呆滯夾雜着不掩的驚悸的仇融,封鬱暗道,“不妨當和事佬,畢竟仇家勢力不容小覷”
思緒一定。
多留無益。
最後看了眼邪天挺得筆直的背影,封鬱唏噓一嘆算作應,帶着所有人離開。
至此,覆滅陰陽宗的敵人無論死去還是離開,盡數消失。
戰場,卻未發生多少變化。
劉老六還在呆滯操控着鎮妖聖手大陣。
三十六位長老真傳,哪怕早已脫離邪軍兵魂,卻還處於道兵狀態,鐵血、冷靜、凌厲、錚錚,無畏
觀戰弟子稍好。
但不好的是他們產生了一種錯覺。
他們感覺自己不是陰陽宗的。
而是傳說的天庭,或是皇庭之人。
也只有凌駕在整個二部神界之的天庭和皇庭,纔能有打得問情殿和八大遠古宗門之一屁滾尿流的實力。
好在,戰場不止他們。
“他好厲害呀”
一直躲在暗處觀戰的東方舞,於全身忍不住地頻頻輕顫,吐出一句發自肺腑的悄聲讚美,改變了因邪天而凝固的戰場。
漆黑消失,劉老六甦醒。
長老真傳脫離道兵狀態,茫然四顧,不知身在何處。
觀戰弟子如遭雷劈,劈醒了各自的黃粱美夢。
經過一段時間重新認識到此地陰陽宗是自己身處的宗門後,他們終於找了自己。
找的瞬間
唰唰唰
所有視線,便集在了那個正在緩步移動的背影之。
背影依舊平凡。
背影依舊不凡。
背影依舊雲淡風輕。
背影依舊重逾萬鈞。
總之這個背影,還是所有人都無熟悉的那個背影
“嗤”
柏俊長老突然嗤笑出聲,一邊活動痠痛難忍的道體,一邊笑道“誰敢相信”
劉遠也嗤笑一聲,想了想,嘆道“想死都不給個機會啊”
門智在哭。
先是無聲之泣,隨後啜泣,最後嚎啕大哭。
“蒼天,有,有眼啊有眼啊,有眼啊”
衆長老即將從肺腑噴出的感慨,因門智的大哭而斷。
他們看着門智長老,眸光欣慰,且不乏憐惜。
這位最有培養弟子之心、之才、之德、之智的三長老,爲了宗門,甘願放棄理想,廣收門徒,卻不吝教導。
他門下沒有一個成帝之資。
他門下沒有一個核心弟子。
而如今,他門下一人,在萬人之。
“別哭了,哭也是白哭,起來”劉遠走到門智身旁喝道。
哭得稀里嘩啦的門智擡頭,可憐兮兮地看着劉遠,不明白對方什麼意思。
“這種牲口,能當你徒弟”劉遠冷笑。
門智嘴巴大張,目瞪口呆。
恆言苦笑前,扶起門智道“怕是老祖出關,也收不了他了。”
“是啊”殷蘇也感慨得直搖頭,“當初見他從葬土走出,我覺得他乃人之龍,沒成想如今過去數十年不到,他咦”
似乎想到了什麼,殷蘇樂呵呵地看向劉遠,問道“如此說來,二師兄莫非也認爲此人配得小師祖三個字了”
“他”
說出這二字的劉遠,要多心虛有多心虛,可他面猶自冷笑道“要讓我承認他是小師祖,除非老祖親自開口”
“你這個倔脾氣”恆言搖頭笑罵,隨後轉頭注視邪天的背影,眸光復雜到了極點,“老二”
“大師兄”
“你對他爲何是這種態度”恆言語氣淡然。
“因爲他太愛裝”話未說完,劉遠心陡生不妙,當即改口諂笑道,“不過大師兄,這次,我沒覺得他是在裝逼”
話音剛落
噗通
正緩步前行的邪天,直挺挺朝前倒下,摔在地一動不動。
幾乎在他摔倒的同時,陰陽宗包括劉老六在內的二十四位長老,齊齊出現在邪天身周,眸光驚恐,面色煞白,道體更是搖搖欲墜。
恆言喉頭幾次蠕動,卻無法說出一字。
因爲他太怕了。
“小,小,邪”
終於,恆言用盡全力發出了模糊的三個音節,而素來不讓自己昏厥的邪天,也倏然清醒過來。
清醒過來的他,因神魂消耗殆盡而視線模糊。
但他依舊能通過氣息感應到自己身周之人,是陰陽宗的長老。
很溫暖。
所以饒是無疲憊和虛弱,他依舊露出一絲笑意,輕輕開口。
“不好意思,這次裝太過了,睡一會兒”
好字未出口,輕微的打鼾聲響起。
衆長老堵在喉頭的心臟,伴隨着落地的屁股也落了肚裏。
待平復受到滔天驚嚇的道心後,他們方纔開始互相打量。
打量着,打量着,他們的視線不約而同落在了二長老劉遠的身,意味那個深長。
劉遠開始還不明所以,隨後恍然大悟,面色黢黑
“我日”
萬古邪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