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把食物做得好喫是一回事,自己開店則完全是另外一回事。雲婉晴一個初出茅廬的小丫頭，能不能堅持做下去都是一個問題。
池思瑜一手橫在胸前,另一隻手則撐住下巴，沉思良久後，才擡頭說到：“小晴你的手藝我自然是相信的,就我自己來說,肯定願意花錢去你那喫東西。但是開食肆這件事情牽涉到方方面面，店鋪、貨源、夥計等等,各個都是大問題。我們必須從長計議。”
雲婉晴早就做足了會被質疑的準備,畢竟自己現在這幅小身板實在很難立刻說服別人。
她點點頭接着說：“主要是我今天聽楚伯伯話裏的意思,小璐的病起碼要治上好幾個月。我們一直在客棧裏住着也不是個事兒，手裏的銀錢花完了可就沒了,還是得儘快找個營生纔行。”
池思瑜立刻想起雲家姐弟今時不同往日,他們身上隱隱馱着將近一千兩的負債,是必須早做打算。
他摸了摸下巴，食肆嘛，對於雲家姐弟來說的確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以雲婉晴的手藝，想要賺點小錢絕對不是問題。
他侃然正色道：“如果你確定要開食肆的話，那我明天就託人去找個靠譜的牙行。只是這樣一來,你和小璐今年豈不是要留在大同府過年了？”
雲婉晴一邊收拾着桌上的狼藉,一邊回道：“看今天那情況,應該是得呆在這邊了，目前治好小璐的病比較重要。好在我們家過年也沒什麼親戚家需要拜訪，唯一的表伯家......瑜大哥你懂的。”
她突然想起些事情，擡頭繼續道：“對了，正好說到村子，我手裏的那幾畝地還得麻煩孟嬸兒幫忙給佃出去，地窖裏才收成的糧食也賣掉七成吧。”
離開小池村，這是雲婉晴早就產生過的想法。
她自知不善務農，如果只靠着雲父雲母留下的土地和財產，一直喫老本度日，這可不符合她的生活態度。
前段時間先是重生後急需適應環境，緊接着又面臨農忙，所以這個念頭才擱置下來，沒想到最後因爲雲璐的病卻初步達成這個想法。
池思瑜不知道雲婉晴內心所想，只當是她是急着給雲璐湊錢治病，故而沒有多加思考便答應下來：“這個簡單，我給阿孃傳個信兒回去就成。”
雲婉晴立馬笑盈盈地謝道：“謝謝瑜大哥！”
池思瑜見談話已至尾聲，一把端起收拾好的餐盤向門外走去：“真要謝謝我，就什麼時候再給我做盤水煮魚吧！你和小璐早點休息，明天去牙行還有的忙呢。”
大同府裏有數個大大小小的牙行，主要經營的內容也各不相同。
昨日那個質疑小二在誆騙他的趙秀才，在聽聞雲姑娘準備找鋪子開食肆後，不禁又舔了舔自己的嘴角，回味一番只嚐到兩口的麻辣水煮魚，然後極其熱情地主動給他們推薦一位姓黃的牙郎。
“南北牙行”是大同府裏專門負責房屋租賃、賣賣的兩大牙行之一。
三人到達牙行時，幾位看上去極有經驗的中年牙郎熱情地走上前來，詢問他們詢問是否需要提供幫助。
雲婉晴和池思瑜對視一眼，最終還是決定先去找趙秀才推薦給他們的那位人稱“黃二”的牙郎。
黃二曾經也是在白鹿書院唸書的一名童生，後來由於家道中落，家裏無力再負擔他讀書的花銷。於是他只能從書院離開，到牙行裏找了份事做。
雖然他很聰明，牙行的事上手得也很快。但是與其他牙郎相比，黃二看上去滿滿的書生意氣，年輕並且稚嫩，所以找他辦事的人極少。
“原來是趙兄叫你們來的。”
黃二坐在自己辦事的桌子後面聽完三人的來意後，臉上原本職業化的假笑變得真切了幾分。
他打開右手邊的抽屜，取出一疊記錄着各類店鋪的紙張，來回斟酌幾番後，從中挑出了三張放到雲婉晴的面前。
“我個人認爲，既然雲姑娘暫時還不想把攤子做得過大，這三個鋪子比較適合你。”
黃二邊說着話，邊將三家鋪子的資料一一攤開在雲婉晴的眼前。
先開一個不太大的鋪子，這是今早雲婉晴和池思瑜一路討論過來的結果。
他們這些天偶爾出門打牙祭，不乏喫到手藝極好的食肆、小攤。
要知道在大同府這個商鋪天天都在更新換代的地方，能穩穩地立住腳跟的老師傅，各個都有其過人的本事，雲婉晴不敢妄自尊大。
再加上雲璐後期拔毒的情況尚不清楚，所以她還是決定先開一家小食肆試試水再說，這樣一來即使出了問題也不至於難以收場。
雲婉晴三人跟着黃二看了一圈後，心裏大致有了數。
黃二推薦的這三家鋪子，雖然都基本符合她的要求，但實際上差別還是很大。
第一家位於大同府的鬧市區的正中心，商業繁華地帶，人流量極大。但是房價太高，只一間店面，上下兩層的鋪子就開價五十多兩，就算租也需要每月一兩。
第二間則是出於池思瑜的條件考慮的，鋪子離白鹿書院很近，方便了他照應雲家姐弟二人，可惜那個地方有些偏僻，不太適合開店。
最終，第三家店鋪給了雲婉晴一點信心，這家店鋪離鬧市區不遠，周圍以住家居多，旁邊就是兩條大道的交叉口。只是鋪子有些大，門面兩間，到底兩層，後面的小院子裏還帶着一間供主人家居住的平房。
“這幾間要是覺得不妥，我再幫你留心一些其它的。如果有合適的再去同福客棧告訴你們。”黃二好似看出了雲婉晴心中的猶豫，貼心地說到。
雲婉晴也知道這種事情不是一天就能搞得定的，便也只能點點頭：“那就麻煩你了。”
接下來幾天，雲婉晴幾乎天天都在外面奔波。除去爲了看看有沒有合適的鋪子，她還走遍了大同府的大街小巷，將各種大小食肆的招牌菜都來回品嚐了一番。
這天姐弟二人從外面回到客棧，雲婉晴讓雲璐跟雲墨、雲雪呆在廂房內休息，自己又去借用了一下廚房。
池思瑜見雲婉晴已經熟悉了周圍的環境，便也不再日日前來陪伴，而是在書院裏認真溫書，好應對即將到來的院考。
池思瑜不在，客棧裏的那些書生們，哪怕每天飯點都被準時傳來的香味給勾引得不行，卻也不敢再厚着臉皮上門求雲婉晴幫他們也做一份。
同福客棧的掌櫃的看着雲婉晴端着食物回房的身影，迅速溜到廚房，拽了拽大師傅粗壯的手臂：“唉唉唉，老馬，你看清楚了嗎？”
“看清楚什麼？”大師傅假裝沒聽懂掌櫃說的話，手下仍舊在忙碌地翻炒着。
那些書生即使喫不到雲婉晴的手藝，總要想辦法解決溫飽問題。
這樣一來，最近每天飯點時分，同福客棧的大廳裏都坐滿了進食的書生。他們就着雲婉晴留下的食物香氣，都能再多喫一碗飯。
隨着收入的增加，掌櫃的每天敲算盤敲得可帶勁了，笑得嘴巴都合不攏。
可是沒過兩天，他就聽說雲家姐弟準備搬走的消息。掌櫃瞬間慌了，雲婉晴一走，那些書生們豈不是又要恢復往昔的模樣？
人一旦喫到甜頭，就會變本加厲，商人更是其中翹楚，於是掌櫃就逐漸地起了些不好的心思。
他又拽了一把大師傅，壓着聲音說到：“別跟我打馬虎眼，我不是昨天叮囑過你，看緊那丫頭的動作嗎？學會沒有？”
大師傅被他鬧得不耐煩，炒完最後一盤菜，讓小二端出去後。他“砰”地一聲，把手中的大鐵勺扔進面前的鍋裏。
掌櫃被他嚇了一跳，拍着胸脯說：“你這是什麼意思？不想幹了是不是？”
大師傅將腰間的圍裙一解，狠狠地甩到竈臺上，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掌櫃。
他怒氣洶洶地道：“我告訴你，雲姑娘有本事，那是祖師爺賞飯喫，我馬龍自愧不如。在客棧這麼些年，日夜聽着那些書生們唸叨，我這個粗人也懂什麼叫不問自取是爲偷！偷師學藝這種髒事我老馬做不來，你找別人去吧。”
大師傅說完，轉身就走，任憑掌櫃如何叫他都不再回頭。
站在廚房外拐角處的雲婉晴眨了眨眼睛，原本只是回來取個勺子，沒想到還能聽到這麼一出。
她搖了搖頭，悄悄地轉身上樓，搬出去的事情是時候儘早定下來了。
回到房間，雲婉晴推門便看到雲璐正一臉焦急地追着雲墨，一大一小正繞着桌邊跑來跑去。
她好笑地問到：“小璐，這是怎麼了？”
雲璐見姐姐回來了，就像是找到了穩固的靠山。他小手指着雲墨輕喊：“珠子！墨墨！喫！”
雲婉晴聞言，連忙上前把雲墨的嘴巴扒開，裏面果然掉出一個珠子。
她想起來，這顆珠子是雲璐離開小池村時，放在小匣子裏的玩具之一，今天不知怎麼地被雲墨給叼走了。
黑色的珠子混合着雲墨的口水掉在地面上，暈開了一抹黑水，珠子內部隱約透出些許白色的光芒。
“咦？”
雲婉晴一驚，隔着帕子將滿是黑水的珠子撿起來，姐弟兩一起蹲在地上，好奇地看着珠子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