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知遠清咳一聲：“這件事確實是我的疏忽。”
蘇文瀚急得直撓頭，這樣一來他想要暗中親近雲璐的計劃自然會受到阻礙。
他在書房中央的空地上來回繞了兩圈，轉頭看向李驥：“你怎麼也沒攔着他點兒，往日裏征戰沙場的謹慎小心都去哪了？”
楊知遠生怕他們又吵起來,連忙擋在蘇文瀚面前：“誒誒誒,事已至此，你也少說兩句。雲姑娘那張紙上可不止寫着我們兩的名字呢！連你的也在上面。”
“紙？什麼紙？”
“暗一從雲姑娘那裏找到的一張紙,上面寫了咱們三的名字,然後雲姑娘的態度就變了不少。”
蘇文瀚揹着手繼續踱了兩步,轉頭問道：“我既沒有用自己的本名,當時也不是跟你們一起出現的,她是怎麼懷疑到我身上的？”
楊知遠拿起一邊的炭簍子，輕哼一聲道：“你也好意思說你用的是假名字,蘇文和蘇文瀚之間差很多嗎？再加上你京城蘇家遠親的身份，早就在白鹿書院裏傳得風風雨雨。池思瑜又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酸儒,必然早就聽說了這個傳言。”
他往火盆裏添了兩塊炭,眼前翻飛起些許火星子：“你真當人家雲姑娘是傻的啊？三個名字擺在一塊兒,稍微一聯想咱們幾人的行爲,多少也能猜到些了，我估摸着她現在只是不敢確定罷了。”
蘇文瀚深深地嘆了口氣：“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啊？”
李驥敲了敲桌子，沉聲道：“老規矩,敵不動,我不動。戲臺子是咱們自己搭起來的,雲姑娘既然暫時不選擇拆臺子，這戲哪怕是硬着頭皮都得繼續唱下去。只是你對雲璐太過關注了，最近記得收斂點兒。”
蘇文瀚想起來自己剛送去的一堆玩具喫食，一時之間有些懊悔。
他拍了拍腦袋，垂頭喪氣道：“我明白了......”
李驥繼續冷聲道：“正好今日你來了，我也有件事要跟你說。”
“什麼事？”
李驥將手邊準備好的一疊情報放到蘇文瀚面前：“當初審完王麻子兄弟二人後，我曾允諾過不會插手王員外家的事情。但你離開的這些日子裏，王家的家僕，富貴樓的王掌事，接連對雲家暗下黑手，我很難繼續聽之任之下去。”
蘇文瀚拿起那疊紙，皺着眉開始翻看起來。
從王掌事出現在雲記起，到中間派黑衣人來下藥，再到今日品新宴上的出現的仿菜，紙上樁樁件件都記錄得一清二楚。
甚至連王掌事喝醉酒後，興奮地跟旁人誇口的對話都一字不落地記錄在案。其中包括對付雲記是王家二少爺王瑞的要求，雲記不會有好下場，二少爺到時候肯定會打賞他等等之類。
“暗三，你把今日之事跟蘇大人再講一遍。”
暗三低頭稱是，迅速將雲婉晴等人是如何救出寧家父女的前因後果給重複了一遍。
楊知遠嚼着一塊花生糖，抱起手臂道：“雖然王家二少爺暫時不方便動，但這王掌事也真真是個禍害。不知道哪裏來的這麼多既蠢又壞的念頭，估摸着已經害了不少人家，趁早除掉了事。誒，蘇文瀚，不過是一個小管事而已，應該礙不着你什麼事吧？”
許是在火盆邊待的有些久，蘇文瀚的嘴脣乾得有些起皮，他輕輕抿了下脣瓣，放下手中的情報，重重地揉按了兩下眉峯。
他一臉嚴肅地開口：“我今日來，本就是想跟你們說王家的事情。不管是王家還是富貴樓，恐怕你們暫時都不能動。”
楊知遠疑惑地問道：“爲什麼？不過是一個酒樓的掌事而已，還能是什麼重要的人？”
蘇文瀚側頭看了眼站在一邊的暗三，李驥立刻了然地揮了揮手。
“暗三，你先下去。待暗四回來之後，你們繼續之前的任務。記住，已經暴露過一次身份，後面要更加小心些，別被雲姑娘發現。”
暗三一聽就知道主子們有要事相商，他趕忙應了聲退出門外，輕輕地將書房門合上。
李驥擡頭看着蘇文瀚，眼中一片暗沉：“現在可以說了？”
蘇文瀚摸了摸胸口鼓起來的一片，擡手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潤了下嗓子後才終於下定決心，緩緩道出：“當時我獨身跟着你們來大同府，得力的手下都是前幾日才趕到這邊。雖然中途出了點意外，但確實查到了些東西。”
他從胸口掏出一封厚實的密信遞給了李驥，口中道：“王家確實和京中聯繫頻繁，但因爲他們家大公子王琪就在翰林院，所以消息幾乎最終都是傳遞到了他的手上。他背後還有沒有他人，暫時還不清楚。”
他繼續說道：“另外，我順着王家這條線向下查去，你們猜我發現了什麼？”
李驥仍舊是一臉冷漠，楊知遠倒是搭了句嘴：“查到了什麼？”
“王員外家這些年來，之所以發展得如此迅速。除了祖輩傳下來的殷實家底外，我還發現他們暗地裏在與查干部落的番商進行許多不可告人的交易。”
楊知遠皺了皺眉：“查干部落的番商？這兩邊是怎麼聯繫上的？”
蘇文瀚點點頭接着道：“這正是我最覺得奇怪的地方。大同府裏明明就有最大的番商商行，傲瑞和烏力罕他們所屬的阿古達木部落與查干部落勢均力敵。阿古達木還十分親近朝廷，不管怎麼看都是最合適的合作伙伴。”
他又灌了一杯茶水接着說：“所以王員外爲何要捨近求遠，放着眼前的大好利益不要，而是親自千里迢迢地跑去草原上和查干部落談生意。”
李驥的眼神聚焦在密信上的幾個字眼裏：“你的這些消息可靠嗎？”
蘇文瀚沉着臉點頭道：“當然可靠了！我之所以查王家，是因爲牽扯上了老師。不管怎麼說，做學生的背地裏調查老師，實乃離經叛道。所以派出去的都是蘇家的死士，這點你大可放心。”
李驥放下密信：“那你如今打算怎麼辦？繼續查下去？”
蘇文瀚有些疲憊地坐到一邊的椅子上，眼眸微微合起，輕撫着額頭：“我今天來就是想找你借些人手。一來我爲了隱瞞雲璐的蹤跡，大部分手下都被派出去分散京中的視線;二來邊境那邊的情況，你的人應該比較熟悉，查起線索來也更爲得心應手一些。”
李驥擡眉看了他一眼：“我以爲你並不希望我插手任何關於言首輔的事情。”
蘇文瀚微微睜眼，閃過堅定的眼神，沉聲道：“如今一切尚未清楚，不可妄下定論。我比較在意的是南詔王和查干部落究竟在搞什麼，王家在中間又扮演了何種角色，這些事情與老師是否有所牽連。”
“如果結果並不盡如人意，你打算怎麼辦？”
蘇文瀚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玉佩，那是他及冠時言首輔所贈。
他一把將玉佩死死地攥進手心，鄭重地說道：“若是老師他真的勾結境外勢力，起了謀逆之心，做出愧對陛下之事。不勞煩攝政王動手，我會親自上告揭發。”
楊知遠知道這個決定對蘇文瀚來說意味着什麼，他沉默地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驥點點頭：“好，明日我會派人去你那兒。”
三人一謀劃就過去了一個時辰，眼看着快要到晚膳時分，他們卻分毫沒有要傳膳的意思。
突然，暗五匆匆地敲開了書房，急促地說道：“主子，雲姑娘過來送藥膳了。暗一擔心引起她懷疑，也不敢多攔，這會兒快進院子了。”
楊知遠一拍大腿：“對啊，阿驥，今天是你要吃藥膳的日子，我怎麼給忘了。”
蘇文瀚滿臉的難以置信，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在書房裏四處翻找可以藏身之處，口中焦急道：“我的老天爺啊！這種事情你們兩都能忘？快快，給我找個地方躲躲。”
李驥的面色有些僵硬，他匆匆站起身來，一把將蘇文瀚塞進了書櫃與牆壁的夾縫裏，然後拉着楊知遠出了書房。
雲婉晴跟着暗一進院子時，正好看到李驥“砰”地一聲關上了書房的大門。
她的眼神微閃，點頭招呼道：“李公子，楊公子！”
楊知遠雖然心裏有些發慌，面上倒是不顯，笑眯眯道：“雲姑娘，得虧了你來送藥膳，不然阿驥他都不願意離開書房。你來評評理，如今他這身子經得住長時間處理事務嗎？”
雲婉晴聞言附和道：“楊公子說的有理，事務是處理不完的，李公子如今應該安心養病纔是，不然灌多少湯藥和藥膳都無濟於事。”
李驥點點頭：“我知道了，以後一定注意。”
三人來到正屋，雲婉晴輕輕地揭開了蓋子，裏面是滿滿的一盅當歸羊肉羹，這個天喫最是補氣暖身。
雲婉晴待李驥喫得差不多才開口謝道：“李公子，今日多虧了阿三他們，不然我們一堆人估計都難以走出迎春巷。”
李驥放下手中的湯匙：“他們回來跟我稟報過了，當時就是擔心楚郎中經常出入這些地方會有危險，所以纔會派人保護。”
他轉頭看向雲婉晴：“對了，我還聽他們說了王家和寧家的事情，若是有用的上李某的地方，姑娘大可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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