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新京喋血 >第五十八章 危若朝露
    子夜,人靜車寂,槐影婆娑。

    新京城大同大街上,兩排路燈業已關閉了昏黃的光。

    街邊燕趙麪館的門窗緊閉着,黑黢黢的。

    門口石臺階上伏着一隻流浪的黑貓,蜷着身子,彷彿在等待着什麼。突然,它的雙目如兩道淡綠色的閃電驟然在黑暗中劃過。

    從大街南側來了黑壓壓一羣人向這小小的燕趙麪館涌來,這隻黑貓倏地,向暗夜中遁去。

    這羣人俱是黑衣警察裝束,荷槍實彈,爲首的正是陳驄和谷茂林。

    哈巴狗一樣的谷茂林,歪帶着大沿帽,向身後的人一揮手,衆人就將小小的麪館包圍得嚴嚴實實。

    陳驄,儼然火氣很大,低聲說:“谷隊副,把後院也圍住了,放走一個,我唯你是問。”

    谷茂林用槍管頂了頂帽沿,“隊長,您就放心吧,咱今天一定不虛此行。”他衝到門前,用手拍打着麪館的門板,“啪啪---啪啪----”,“開門------,查夜,開門——”。

    他們敲了一陣子門,許久才聽得見裏面有人應聲,“誰呀?這深更半夜的。”

    “開門,少說廢話,開門,警察廳查夜!”谷茂林還是那個狗仗人勢的樣子。

    這時,麪館的松木門開了,“吱呀呀---”

    裏面的人半睜開惺忪的雙眼,披着灰色短褂,“哎呦,我說老總,我這裏一不是客棧,二是大車店,大半夜到我一個小麪館查哪門子的夜呀?”掌櫃常順嘴裏說着,心裏暗暗盤算,情知不妙,不知哪裏出了紕漏,他垂着的雙手不覺握成了拳狀。

    谷茂林不由分說,上前抓住常順的棉布背心領子,“掌櫃,爺我們是警察廳特務科行動隊的,懷疑你這裏窩藏殺人嫌犯,例行搜查。別磨嘰,讓路。老子要搜查。如有反抗,罪上加罪。讓路!”

    “我說老總,我這一個小本生意,哪敢沾染什麼官司上的事啊?老總,別難爲我小老兒了。”常順裝作很無辜的樣子,故意擡高了聲調,心中卻暗暗叫苦,長風這小子前半夜纔回來,莫是他招惹上了麻煩了?還是讓人盯上了,自己就是命陪進去,也不能讓長風出了閃失,更不能給納蘭三爺招上是非。

    陳驄顯得很不耐煩,“和他還多廢什麼話?進去,搜!”說完,用肩膀頂了一個常順,邁步就進了店裏,他突然感覺剛纔好像撞到了一根柱子上的感覺,肩膀有點疼。常順就勢向邊上閃了一個趔趄,滿臉賠笑着說:“老總----,咱家店面小,容不下那很多人,進去看看就行了,小老兒就一個人住在這裏,沒有別人了。……要不,我給幾位老總煮上幾碗面,喫點夜宵?”聲音有些高,但沒有人應答。

    陳驄他們帶了九個人衝進店裏,見店裏櫃檯上點着油燈,八張八仙桌上空空如也,凳子擺放井然有序。後面小廚房除了案板就是竈臺,沒有容下人的地方。

    一個矮個子警察從後面出來,“報告隊長、隊副,後廚沒有人,旁邊一個小屋裏也沒有人。”

    谷茂林拉了一條凳子讓陳驄坐下,他順手把常順的算盤拿在手中來回扒拉,“我說掌櫃的,您怎麼稱呼?這裏平時有幾人在照看店面?”

    常順顯得很規矩,“回總爺的話,小老兒姓常,早年往返內蒙與關內,販些皮貨,這不年紀大了,也折騰不動了,一輩子無兒無女的,就回老家來開了個鋪面了卻殘生吧。平時我還僱傭一個上竈的,叫哈六子,五十多歲,專做些麪條,外搭着做些小菜。夜裏打烊了,他也回家了,夜裏就小老兒一個看着鋪面。”

    谷茂林就像聽出了破綻一樣,怪笑着說:“我看你老小子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呀,編得還挺圓乎。那個哈六子我認得,不就是老婆被人領走的那個憨子麼?可你怎麼不說實話呢?”

    “總爺,我可說實話,這就是小店的基本情況了,平時照看店面就我們兩個人啊,沒有別人了。”常順還在辯解。

    陳驄沒有耐心地瞪了常順一眼,用圍巾抽了一下那個矮個子警察,徑直向後屋走去。

    谷茂林用算盤抵着常順的胸口說:“我早就觀察着呢,你店中還有一個二十多歲的夥計哪去了?他你怎麼沒說呀?還給我打馬虎眼,是不?”

    常順心中一沉,轉而陪笑着說:“爺呀,您說的那個小魏子?他呀……他不是我僱的夥計。他……”

    “那他是誰?不是夥計是誰?你說你無兒無女,他還在你店裏幫忙,忙前忙後地,他到底是誰?”谷茂林把算盤往櫃上一丟,操起手槍頂在了常順的腦門上。

    “總爺,我和您說實話,他真的不是我請的夥計,我也沒給他一分工錢,他……”常順用眼緊盯着後屋的門,陳驄進去了還沒有出來,他有些擔心。

    “別囉嗦,他到底是誰?從哪裏來的?他人現在在哪?”

    “他前天人就走了。我和您說實話吧,他不是我這裏的夥計,他是我從前在朝陽處的相好的兒子,這小子以前在熱河一個染坊學藝來着,後來回家找不到他娘了,到這裏找我要人來了,硬說我拐走了他娘。可天地良心啊,早年是和他娘相好一場,可後來她又和誰相好了,或是走了,我也不知道啊,我那時也是居無定所的,帶着個娘們也是累贅啊。這不,這小子在我這住些日子,人還是不錯,看我真的沒把他娘藏起來,我給些錢就讓他走了。讓他留下給我當兒子,他也不幹,說我讓他爹活着時候戴了十來年綠帽子,現在不可能留下給我當兒子,前天就走了呀。”

    “老小子,你還真能編。”

    “總爺,您要是不信我的話,就把哈六子找來,您問問他,就全知道了,要是我有半點瞎編,您就把我帶走,或讓我喫槍子兒吧。哈六子,您不也認識麼?他早先就在警察學校食堂做飯來着,因爲得罪了樸教育長被開除了。”常順反而把戲演得更像了,語氣更加舒緩起來。

    這時,陳驄從後屋裏出來,“你個好個編詞唱曲啊?你一個人住怎麼兩張牀上的被子裏都有溫度?那小子走了,怎麼牀下罈子裏沒有酒,卻有衣服在這?”說着,把一包衣服丟在了地下,其中一件滿洲國軍服上的銅釦子很是惹眼。

    “說,什麼情況?他一個染坊學徒哪來的軍裝?”陳驄狡黠地瞪着常順。

    常順愕然,“總爺,這小的可真不知道啊,誰知道這衣服是哪裏來的呀?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是沒喫過苦頭吧,少在這裏磨牙了,把人帶走。”陳驄不容常順再解釋。

    上來兩個警察拿起繩子就要去綁常順。常順情知不好,落入這些人手中有理也就變成沒理了,想到這裏,他也豁出去了,靈機一動,他大叫一聲,“切慢,那個總爺,您在牀下發現的這些衣服?”用眼略顯神祕地盯着陳驄,“我還要個要緊的機密事向您說,您附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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