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新京喋血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一束檀香
    大同廣場上,白雪重重。

    雪後的松枝越發顯得蒼翠,像成隊的衛兵,注視着這個傷痕累累的家園。

    幾隻麻雀在枝頭跳躍着……

    首都警察廳保安科科長寧重樓從西北方向匆匆走了過來,這是他上班經常走過的路,斜穿過廣場就是褚紅色的警察廳大樓。他的習慣是喜愛穿便裝,那身黑色的制服讓他感覺窒息,多日不見駱霜晨回到警察廳了,保安科的工作都落在他的身上,自從來了這個日本副廳長河野龜渠,保安科成了他的眼中釘,處處找茬,他在想,哪天得去萬年裏67號,打聽一下那個傢伙到底在幹什麼呢,這時他發現一個穿着灰色粗布棉襖的小男孩向他跑了過來。

    “叔叔,叔叔給你喫的啊!”這個臉上凍得發紫的小男孩聲音是那樣的稚嫩好聽,凍得皸裂的小手把一塊米黃色的玉米餅子遞了過來。

    寧重樓旁顧無人,蹲下身子來,捏了一下小男孩的臉,和藹地說:“謝謝你呀,你喫吧,叔叔喫過了,這麼冷的天你怎麼跑出來了?”

    “我,我和爺爺在那邊路口賣粥。這是一個伯伯讓我給你的,要你一定把它喫掉。”小男孩烏溜溜的大眼睛是那樣的有神,有些習慣地用露着棉花的袖口拭了一下鼻尖。

    寧重樓解下了自己的羊毛圍巾,圍在了小男孩的脖子上,接過了冒着熱氣的餅子。

    “再見叔叔。”小男孩順着來路跑開了,身後留下了密密深深的小腳印。

    寧重樓望着他遠去的背影,心中不禁感慨萬千。

    警察廳大院門口的警衛老潘看到了寧重樓,立刻敬禮,問道:“寧科長,來得這麼早,沒喫早飯啊?”

    “老潘大哥,是的,昨夜睡得早,醒了就起來了,弄個大餅子,糊弄一下。”

    “我這裏還有剛煮的小米粥,進來喝點兒?”

    “哦,不了,老哥,回屋喝點熱水就行了。”寧重樓說着就要向院裏走。

    老潘走上前來拉住了他,低聲說:“你進來,我有話和你說。”

    然後老潘看了看遠處站崗的警察,又故意大聲說:“寧科長,這裏的小米粥熱乎着呢,跟我你還客氣?”

    寧重樓迴轉身就隨着他進了門房。

    門房的裏間中央是一個小火爐,連着一方小土炕,火爐上的小鐵鍋蓋着木蓋,冒着熱騰騰的氣。

    “重樓,老哥和你說個事,昨晚我進樓裏打水,我看到特務科的人在你的辦公室安監聽的玩意呢,我也不懂這東西呀,當時那個新來的樸副科長也在場,她說的什麼監聽什麼什麼的……”老潘一邊低聲說,一邊回頭看着通往外間的小木門。

    “哦,這個情況,我原來是做電訊的,這些我明白,謝謝你哦,老哥。”寧重樓掀起了鍋蓋,看着這稀薄的小米粥。

    老潘拿出一個黑瓷碗來,給他盛了一碗粥:“稀是稀了點,暖和暖和一下。”

    寧重樓在炕沿邊上坐下,解開了大衣笑着說:“老哥,得空我給你拿着大米來,別老是糊弄自己。”

    “您呀,總是這麼客氣。哦,對了,他們在陸副廳長的辦公室好像也裝了那個玩意兒。”老潘一邊往爐子里加些木柴,一邊小聲說道。

    這時,門外有人在叫:“老潘,你把我看着點崗,我去方便一下。”

    “好嘞,這就來了。”老潘應聲出去了。

    寧重樓將手中的玉米餅掰開,裏面露出一張小紙條,放下餅子,小心展開,上面寫着:“屠夫有難,速救。”

    這幾個字讓他心中不覺一震,自那個“屠夫”隱身以來,只有他們保持着單線聯繫,這是誰傳遞出來的消息呢?警覺最終驅散了陰鬱,他迅速揉碎了紙條,塞進了火爐裏,他拼命地咀嚼着這還殘存着小男孩手心溫度的餅子,尤其是老潘說自己和陸黎的辦公室都被安了監聽設備,一種難以明狀的不被信任的危機感涌上腦際,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是陸黎出了事了?還是自己的周圍一直在有暗探?還是偵緝隊的張平洛,巡防隊的王越林,他們出了什麼事呢?疑雲重重,苦悶連連,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把這塊餅子喫到肚裏的,他知道自己爲了使命,不能只等被喚醒,他要主動出擊,盡最大努力保護好陸黎,救出屠夫……

    這時,老潘從外面進來,笑着說:“寧科長,羅廳長到了,他剛進大院。”

    “哦,知道了老哥,謝謝你的粥。”說着他把一疊鈔票放在了火炕上,穿上大衣向外走去。

    “寧科長,自家兄弟,你太客氣了,這叫什麼事,把錢拿回去,入冬那會兒,我家你老嫂子得病,你沒少破費,這叫怎麼可好?”老潘在後面嘮叨着。

    “老哥,有難處儘管和我說。”說着,寧重樓大踏步向辦公大樓走去。

    進了大樓,不時有警員與他打招呼,他也像往常一樣,微笑謙和地迴應,他在廳裏是出了名的學院派,沒有架子,沒有官威,與同事相處都很和睦、友好。

    進了辦公室,他掃視着這熟悉而又陌生的環境,熟悉是因爲這是他此前常與駱霜晨在這裏,談天說地,說歷史變遷,說天下興亡,而後自己又成了這間辦公室的主人,陌生是因爲這裏就從昨夜佈滿了他人的耳朵,從此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要慎之又慎,他脫了大衣,照例打開了電唱機,這是駱霜晨送給他的,裏面播放的是波蘭肖邦的鋼琴曲,自從九一八以後,他只愛聽肖邦的曲子,百聽不厭。而後,他端起茶杯憑着自己的經驗在屋中悄悄地摸索開來,檯燈座下,五斗櫥下,電話聽筒中都被安裝了監聽器,他沒有動,他知道今天毀掉了,可能牽扯到老潘,也避免不了再次被偵聽,以後要儘量習以爲常,不露聲色,必要時借力打力也許是好的事情。

    就在大氣磅礴的樂曲中,他坐在了高背椅上,閉目凝神,他在想如何解救屠夫,如何把消息傳遞出去。

    這時,電話鈴聲驟然響起,他平復了一下心情,拿起了聽筒:“喂?哪裏?這裏是警察廳保安科。”

    “是寧科長麼?這裏是協和會中央本部,豐臣將軍請您和陸副廳長速來開會,二十分鐘內務必趕到。”

    “好的,我知道了,我和聯繫陸副廳長的。”他輕輕放下聽筒,頓感山雨欲來。

    緊接着,有人敲門,聲音不大。

    “請進”

    “寧科長,今天來得早啊?”樸素芊推門而入。

    “也不早了,這臘月夜長,睡夠了就起來唄。你看一下陸副廳長今天能不能聯繫上,通知他二十鍾後到協和會開會,就說是豐臣將軍的命令。”寧重樓對這個冷豔的女人心生厭惡。

    “那好的,要不要知會廳長一下?”樸素芊顯然辦事很懂得規矩,她總在寧重樓不冷不熱的語氣中釋放着她的細心和善意。

    “我這就到廳長那裏,你抓緊聯繫陸副廳長吧。”說着寧重樓整理了一下天藍色條紋領帶,緩步從樸素芊身旁走過。

    “寧科長,您身上怎麼有燒紙味?也不像香菸的味道呀,我記得您是不吸菸的呀?”

    “是麼?你的嗅覺有問題了吧?我沒事燒紙做什麼?”寧重樓背對着她,不覺眉頭一皺。

    這時,老潘站在了門前,手中拿着一束檀香,低頭微笑着說:“寧科長,剛纔您在我的小屋裏喝小米粥,炕上的舊報紙燒糊了,把您的大衣都薰了吧?我給您送來點薰香,除除味兒!”

    “哦,老潘,多大點的事兒,沒有關係,你倒有心,還送來這個。那……放到桌上吧。”說着寧重樓徑向外走去。。

    “那我給您點上一支,熏熏。嘿嘿……”

    “點什麼呀?老潘你可對重樓比對我還好呀!”說話間,羅維顯正迎着寧重樓站在了辦公室門外,他的身後站着目露兇光的日本副廳長河野龜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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