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風堂裏的幾棵紅梅,花瓣上粉裝玉砌,紅白相間,化掉的雪流到枝杆上,又凝成了一條條形狀各異的冰勾勾。陽光一照,晶瑩透徹,看上去十分奇妙。
天錦站在梅花下東張西望,心裏既期待,又害怕。她已經失望過一次了,擔心這一次又落空。
直到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丫頭。”
天錦雙手一抖,猛地轉過身。
劉裕打拐角處的插手遊廊裏走出來。他穿着一身玄色的暗竹紋的軟袍,修長的雙腿每朝她邁一步,他臉上的笑容就深一分。
他變了,變得黑了也瘦了。美玉般的面容被曬成了麥色,臉龐的輪廓深了許多,連笑容都帶着一種失而復得的謹慎,少了絲記憶裏的明華燦爛。
天錦的鼻子一酸,“阿裕”
劉裕快步上前,走到她跟前又猛地頓住腳。他朝她伸出手,卻遲疑地停在離她面頰一寸的距離,彷彿是不敢確認似的。
天錦的眼淚不知不覺就落了下來,一滴一滴砸在了地板上。也將失神的他砸醒了過來。他的冰涼的指腹觸碰到她的臉上,慢慢替她抹掉淚水。
他聲音沙啞地開口,“別哭,你一哭,我心都亂了。”
可是天錦卻哭得更兇了。
她往前一撲,用力撲進他的懷裏,“阿裕,我還以爲我還以爲他們騙我,說你死了,我以爲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她說的沒頭沒尾,可劉裕卻聽懂了。心裏對司馬道子的恨意又深了幾分。如果不是他居心叵測,他和天錦早就結成了夫妻,哪裏會分別這麼久。
“別怕,別怕。”
他用力抱緊她,失而復得的心情,無法言表,恨不得就這樣把她揉進身懷裏,再也不用分開了。
天錦環住把的脖子,那顆久懸的心終於因爲他而落在了實處。她抽泣着,哽咽着,“阿裕,你是來帶我走的嗎”
“對,我是來帶你走的。我們走得遠遠,去一個無人知道的地方,再也沒有陰謀算計,再也沒有人能把我們分開。”
“嗯”天錦用力點頭,“再也沒有人能把我們分開了”
“傻丫頭。”劉裕嗅着她身上熟悉的氣息,激動情緒無法抑制,“真是個傻丫頭。”
如果時間可以停止,他真希望就停留在這一刻。分開的時光太痛苦,他承受不了失去她那種心痛。他恨不得就這樣用力地抱着,將之前沒有她日子都補回來。
可是,他不能。
“聽着丫頭,我不能在這裏逗留太久”
一聽他要走,天錦心裏一陣慌亂,抱着他的手下意識的用力。
她這樣依賴,讓劉裕心裏又欣慰又難受。他知道她受了很多的罪,很不安。所以他輕揉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我會想盡一切辦法帶你走的,別怕別擔心,我會一直在暗中保護你,傷害過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不,阿裕我們別去管他們好不好見到你對我來說已經是最好的了。他們那些人個個心狠手辣,我們勢單力薄我們遠遠躲開,好不好我怕,真的好怕”
見她情緒激動,劉裕連忙妥協了。
“好好好,我答應,我都答應,你別慌,別哭了一找到機會,我就帶你走。你先鬆開我,好好聽我說。”
他溫柔哄着她的聲音,讓天錦的情緒慢慢地平靜下來。她知道現在時機不對,謝二和她的婢女隨時都會過來。
強忍着不捨,天錦鬆開了他。
“好天錦。”劉裕心中微動,湊過去在她額頭上親吻了一下,“這段時間,我會每天都守在弄風堂,你想見我,就找藉口過來。”
天錦點點頭,記下了。
梅花花期很長,他們有的是時間,總會找到合適的時機離開這裏的。天錦知道自己不能着急,她已經喫過着急的虧了。只要他在,她就耐着性子等着。
他們總能在一起的
這樣乖順的天錦,讓劉裕忍不住又把她抱入懷中,“上回我給你的紙條,你沒有看明白麼”
天錦環住他的腰,心裏一喜,原來她沒有猜錯,上回果然是阿裕。
“天錦”劉裕忍不住追問。他實在想不透她爲何沒來。
“我看明白了,我半夜醒來就急急忙忙趕來弄風堂,可是你沒有來我在這裏撞到了別人。”
她說的委屈,叫劉裕眉頭一擰,心都揪了起來,“你撞到了誰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桓玄。”天錦吐出一名字。
是他劉裕的心猛地一沉。
然後她就用略顯嬌憨的聲音,娓娓的講了那晚的經過。
劉裕一邊聽着,一邊暗暗猜測是不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他是準時來的,一直等到了天亮。
既然她說她來過,那一定是比他早來了。然後撞到了旁人,不好逗留。想通了關鍵,劉裕才豁然開朗。
心裏暗下了決定,上回是他疏忽了,以後的每晚他都要儘早的趕到這裏來等着,再不會讓她滿懷希望而來,卻傷心失落離開。
兩人又說了兩句話,外面的腳步由遠而近傳過來。
天錦緊張地看了他一眼,眼裏全是依依不捨。
劉裕也很不捨,垂下頭親了親她的嘴角,又在她手上安撫地握了握,才一個閃身離開了。
來人是方葵。天錦讓她回去取披風,她其實很不放心,就怕她又無故失蹤。但她又不能真讓天錦冷着,只能一路小跑着走得飛快。
“姨娘”她在外頭喊了一聲。
天錦用力揉了揉臉,又將自己收拾了一番,才緩緩走出去,“我在這裏。”
方葵正在外面東張西望,神色略顯焦急,看到她顯身,明顯得鬆了口氣,上前替她把披風繫好。
天錦知道那回那事連累她受罰,心裏有些過意不去。但她卻不能因此而心軟,以後該避着她還是會避着她的。
“多謝。”
方葵垂下頭,“是婢女分內之事。”看更多 威信公號:hhxs6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