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米雪，看着我，回答我的問題，好嗎？”
裴斯承的聲音很溫柔，就像漫天風雪中送來了薰香暖手爐，溫暖還帶着香氣，令人眷戀，抱住就不願意放手。
蘇米雪身體輕顫，她深吸一口氣，忍着內心翻江倒海的感覺，從牙關擠出一個字，“是。”
裴斯承不着痕跡地鬆了一口氣，眼底卻有些悵然。
他抓緊蘇米雪的手，“我就知道你不會無緣無故離開我。我們約好要一輩子在一起，但是你卻不見了。後來我回憶我們分開之前的點點滴滴，其實你走之前，你有時候會走神，問我一些問題，你總是患得患失，我以爲每一對情侶都會有這種磨合期，我只是哄着你，沒有深究原因。你不知道，在你離開之後，我有多後悔。如果我再敏感一點，早一些發現你的脆弱，或許我們之間不用錯過六年。”
蘇米雪聽到心裏某個角落緊繃的那根弦顫動了一下，抖落塵埃，重見光明。
失蹤六年，原來還有人惦念着她。
她的眼淚不受控制地從眼眶滑落，肩膀微微顫抖。
裴斯承抽出紙巾，輕輕替蘇米雪擦掉眼淚。
蘇米雪聞到一陣淡淡的梔子花香，是從裴斯承衣袖上傳來的。
六年前，他們一起踏入大學校門，看着潔白的梔子花，她說過自己最喜歡梔子花。
蘇米雪不喜歡哭，可是此時她的眼淚格外加洶涌，“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告而別。我只是覺得自己配不上你了。如果我告訴你真相，破壞了我們之間所有的美好，我還不如離開。那個時候我們都太年輕，二十歲不到的男女，連領證的資格都沒有，戀愛就像過家家。我默默從你的人生中退出時間長了，你肯定能找到更適合你的女朋友。我沒想到你一直在找我。”
裴斯承的嘴脣動了動，他猜到了真相，但從蘇米雪聽到之後，曾經的惋惜，心痛，不捨又一次揭開。
他嘆息一聲，“我的傻女孩，你怎麼知道我會嫌棄你。我們說好永遠在一起，你爲什麼不相信我會陪着你？”
蘇米雪搖頭，“我捨不得你受委屈，你怎麼和你的父母交代？我不能讓你爲難。”
裴斯承再也忍不住，他起身走到蘇米雪身邊，將她緊緊摟進懷裏。
“米雪，不論從前如何，從今天開始，以後不要再離開我了，好嗎？”
他手臂的力道一點點地加重。聲音中透着一絲祈求。
蘇米雪的心臟突突狂跳，她自以爲修煉到位的理智驟然失控，大腦一片空白。
她緩緩看向裴斯承，眸光裏閃爍着細碎又脆弱的微芒。
蘇米雪茫然又脆弱的眼神，激發裴斯承早就躍躍欲試的保護欲，好像無數牛毛小針刺進他的心臟，他瞳孔微縮，“米雪，不要懷疑我的真心，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六年前你失蹤，我像發瘋一樣找你，可惜那個時候我的力量太小，連一點音訊都沒有。我也想過，現在找到你剛剛好，我有足夠的能力承擔這份責任。憑藉自己的能力給你和孩子優渥的生活。米雪，答應我，別離開我。”
蘇米雪感覺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
裴斯承的眼神真誠，她看不到絲毫虛假。
他抱着她，幾乎要將她揉進骨血裏，他還愛着她。
*
晚上九點半。
一輛黑色寶馬停在碧水清苑5號別墅門口。
車子停穩，駕駛位的門立刻打開，裴斯承繞到蘇米雪的副駕駛，快速拉開車門。
一陣夜風吹來，蘇米雪風衣吹到腿上，鑽進膝蓋，她腳步微踉。
裴斯承眼疾手快，立刻扶住她，“小心。”
蘇米雪整個人靠在裴斯承的胸膛。
他身上淡淡的梔子香氣鑽入鼻端，她渾身頓時一僵，深秋的冷風吹過臉頰，她的臉頰反而開始發燙。
她趕緊退開一步，慶幸現在是深夜，“謝謝，我沒事。”
“明天你什麼時候上班，我來接你。”
“不用了，我和欣姐她們一起走。”
裴斯承並沒有強求，只是微笑看着蘇米雪。
夜色下，裴斯承好看的眼瞳裏閃爍着溫柔光芒。他的聲音溫柔，好像夜色中靜靜流淌小夜曲，“米雪，我說過的話，你好好考慮。”
蘇米雪凝視着裴斯承的眼睛，想要擁抱他，就像六年前，他是她無話不說的親密戀人。
她懷揣少女對未來的美好憧憬，衝口而出，我願意和和你在一起。
可是她的理智再次佔了上風，“斯承，我們之間……”
裴斯承忽然俯身，他的俊臉和她的鼻尖距離不到三十公分，說：“米雪，別急着給我答覆。問問你的心，我希望你不要拒絕我。”
蘇米雪望着消失在道路里的寶馬，夜色中只剩下暗紅色的尾燈。
到最後，她還是沒有答應裴斯承。
她和裴斯承的愛戀太美好，當初她就不忍心破壞，現在，裴斯承知道了事情真相，主動提出和她重新在一起，她更加忐忑。
裴斯承，她年少時就預定下陪伴終生的人，他們的故事開始時很美好，在甜蜜時戛然而止。
現在裴斯承事業有成，他身邊一定有很多追逐他女人吧。
裴斯承找到他，對她的喜愛是真心的，她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來了。但是這份真心能維持多久。
其實，她不願意用世俗的眼神審視裴斯承，但是她還有兩個孩子。
她不敢隨便踏入一段婚姻，如果未來的幸福是曇花一現，她寧願從來沒有觸碰過那些美好。她寧願繼續把那段感情留在過去，珍藏。
*
極具現代感的幾何形路燈下，蘇米雪的身影被拉的很長。
陸爵雲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大門口那個高挑纖瘦的身影。
人都走了，她還杵在那幹什麼？
當望夫石嗎？
外面這麼大的風，她不嫌冷？
陸爵雲眯着眼睛，轉身把別墅一樓客廳僅剩的一盞壁燈關閉。
剎那間，室內陷入一片黑暗。
九點半，蘇米雪走進別墅。
打開門，看到黑漆漆的客廳，蘇米雪有些訝異，欣姐她們居然還沒回來。
她走到燈光開關處，忽然看到一道高大的人影。
“啊！”她忍不住失聲驚叫。
咔噠一聲，陸爵雲的手按動開關，客廳的燈驟然亮了。
看到陸爵雲的臉，蘇米雪捂着心口，臉色煞白，“你、你怎麼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