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廠長，是這樣的，我們公司有批褲子的訂單要下，量比較大，時限以及質量上要求也比較嚴格，不知道貴廠是否有興趣”
郭文峯並未在意許廠長的冷漠以待，在沙發上落了座之後，開宗明義地便道出了主題。
“哦具體說說看。”
去歲，夏海市政府決定先安排一批國企下海試水，郭文峯父親所在的二化以及第二紡織廠都在其中，兩家企業雖不同行，可試水的結果卻是一樣的，都被市場經濟的大浪給折騰得不輕，相較之下，還有部分計劃訂單的第二紡織廠日子稍稍好過一些，可也強不到哪去，其成衣車間如今已因產品嚴重滯銷而徹底停了產，許海正因此事而頭疼得個不行，這會兒一聽郭文峯有大量訂單要下，還真就有了些興趣。
“我這裏有份產品設計說明書以及相關要求，還請許廠長過目。”
說一千道一萬，都不如看說明書來得直觀，郭文峯可是有備而來的，自然不會去平白浪費脣舌，只見其緊着便從隨身帶着的公文包中取出了一張圖紙小樣，伸手往許海的面前便是一遞。
“唔這式樣倒是簡單，踏腳褲麼，工藝不難，彈力棉、粗針毛線這兩種面料，廠裏都有，小郭打算下多少訂單”
許海顯然是技術人員出身的官員，自匆匆掃了眼郭文峯所遞過來的技術資料，心下里便已有了數。
“我要的數量，你們一家是滿足不了的，按貴廠的成衣車間之規模，在保證質量的前提下，滿負荷運轉一個月也就是三萬五千條左右，再多，質量恐怕就沒法看了，這樣好了，許廠長可以先評估一下出廠單價，只要質量、單價。付款條件都合適，我方可以在一週之內與貴廠簽約，期限一年，每月三萬五千條，具體品類，以我方提供的訂單爲準。”
許海在點評小樣時，明顯透着股不以爲然的意思，對此，郭文峯也自並不在意，隨口便報出了個令許海心跳不已的訂單數量。
“哦”
這訂單可不是小數字，按許海的大略估算，一個月少說也得四十來萬的交易額，若是粗針毛線面料定得多的話，恐怕還不止這個數，一年算下來，這銷售額可就真不算少了，許海根本不相信郭文峯真能拿得出這麼多的錢來。
“許廠長可以先估一下價，我們再接着往下談，今天能達成個初步意向的話，我也就不急着去一廠、三廠了。”
許海的狐疑，郭文峯能理解得了，畢竟己方三人看起來都未必太過年輕了些，換成郭文峯處在許海的位置上，反應怕也是如此。
“小劉，去將王科長、趙主任都請來。”
許海定定地看了郭文峯片刻之後，這才揚了下手，衝着站在一旁的小劉吩咐了一句道。
“廠長，早。”
小劉應諾而去後不多久，就見一胖一瘦兩名
中年人相攜而來，這一見到了許海的面，都是笑容可掬地打着招呼。
許海並未向兩名下屬介紹郭文峯的情況，僅僅只是將兩名技術骨幹引薦給了郭文峯。
“王科長，早上好，趙主任，您好。”
許海不肯直接介紹郭文峯的來歷，無非是擔心生意不成的話，會在廠裏落下笑柄罷了，對此，郭文峯倒是能理解，自是不會在意的，笑着便起身跟兩位技術骨幹一一握了手，彼此客氣了一番之後，又各自落了座。
“老王、老趙，小郭有筆訂單要下，這裏有份小樣，你們都先估算一下產能、單價好了。”
如今廠裏的經營狀況不佳，若是真能拿到郭文峯的訂單，許海自然是千願萬願的，問題是他對郭文峯一點都不瞭解，也不太相信郭文峯能拿得出這麼多的資金來，此時在向兩位手下佈置任務時，自是沒敢將郭文峯先前所說的訂單數量報將出來，也就只是籠統地一筆帶過了事。
“廠長，請恕我直言，這踏腳褲穿起來明顯有礙觀瞻，與大衆審美觀不符，生產出來恐怕會滯銷啊。”
精瘦的王科長顯然就是個老頑固，只一看那踏腳褲的式樣，眉頭頓時便皺緊了起來，一開口便給踏腳褲判了死刑。
“嗯。”
許海其實同樣也不太看好踏腳褲的前景，此時一聽王鋒也是這麼個看法，雖不好當着郭文峯的面出言附和，也就只是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了事，可望向郭文峯的眼神裏卻明顯透着探詢之意味，
“王科長，銷路是我方的事，貴方還是先報個大體的出廠價，我們再接着往下談好了。”
踏腳褲的銷量如何，再沒誰比郭文峯更清楚了的上輩子，就在今年年末，踏腳褲突然大流行，短短數月間便風靡全國，據輕工業部不完全統計，截止到一九九二年，各種式樣的踏腳褲總共銷出了十四億條之巨，換而言之，平均下來，全國婦女幾乎是人均兩條半，其後數十年裏，就再沒哪種女裝能有如此驚人的銷量了的。
被郭文峯這麼一頂，王科長顯然有些下不來臺，一張臉頓時便黑得有若鍋底一般，只是在摸不清郭文峯來路的情況下，他也不敢再出言反駁，只能是默默地生着悶氣，然則無論是許海還是郭文峯，都沒去看他一眼。
“廠長，這兩種面料，咱們廠裏都有生產，算上各種費用，彈力棉的單價麼，一條大概得十五元左右，至於粗針毛線面料，價格更高，少於二十二元，恐怕下不來。”
這一見辦公室裏的場面有些冷了，胖乎乎的趙主任趕忙便從旁打岔了一番。
“小郭，就這價格，你方的意見如何”
許海可是技術人員出身，只一聽便知趙主任在報價時摻了不少的水分，但卻並不點破，轉手便將問題丟給了郭文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