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假包換,不瞞郭董,小毅那小傢伙靠自己的本事考上了北大,那眼光高得簡直是目中無人啊,唯獨對你郭董卻是另眼相看,在京裏當真沒少爲你搖旗吶喊呢。”
李副市長顯然很擅長調節氣氛,幾句笑談的話語便拉近了彼此間距離,這等政治手腕當真了得。
“李叔過譽了,我也就只是瞎胡鬧而已,慚愧,慚愧。”
得,人家都已擺明了車馬,郭文峯也自沒轍了不管怎麼說,從李毅那層關係而論,再怎麼着,也得喊李副市長一聲叔了的。
“得,你也別跟我假謙虛了,國內的青年俊彥我算是見多了的,怕是還沒誰能走到你這麼個高度的,好了,家常話,咱們回頭再扯,今天呢,我請你來,是想聽聽你對國企改革的想法的,有什麼就說什麼,可不興藏着掖着啊。”
果然不出郭文峯所料,李副市長几句笑談之後,緊着便將話題引到了時下最爲敏感的國企改革一事上。
“李叔,這麼個問題太大了,我”
國企改革目下還是雷區,輕易就沒誰敢去踩的,沒見夏海二化都已經倒閉了,可政府依舊沒敢將二化賣給郭文峯,這麼個敏感問題,郭文峯實在不願去碰,張口便要婉拒了之。
“法不傳六耳,你說,我聽就是了,不管什麼問題,都可以敞開了來說。”
沒等郭文峯將話說完呢,李副市長便已一揚手,止住了郭文峯下頭那些委婉的推脫話語。
“李叔,我覺得吧,咱們國企改革目下時機尚不完全成熟,真要大動,那也得再過兩、三年,等民營、外企都已初見規模之後,方纔能真正展開,此時動手的話,國民經濟恐怕會陷入極度的紊亂之中,對改革開放的大局恐怕不是那麼有利。”
這都被李副市長逼到了這麼個份上,不整出點乾貨來,怕是沒法過關了,不得已,郭文峯也只能是飛快地組織了下語言,很是謹慎地給出了個建議。
“理由呢”
李副市長可是個堅定的改革派,甚至可以說是相對激進的一派,此番有心要拿國企來動刀子,不單是要儘快打開局面,更多的則是真心想讓國企重新煥發活力的,而今一聽郭文峯如此說法,李副市長的眉頭不自覺地便皺緊了起來。
“李叔,請恕我直言,錯非是壟斷企業,否則的話,國營企業在競爭領域中是很難生存下去的,原因很多,體制問題是關鍵,在市場大潮中,越是老企業,就越是步履蹣跚,隨時都可能倒下,究其根本,一是歷史包袱太重了,離退休職工一大堆,企業根本供養不起;二麼,婆婆太多了,企業缺乏自主權;其三,外行領導內行的情況比比皆是;其四,政企不
分,導致內部管理混亂;第五,企業缺乏創新精神,缺乏競爭意識;第六,計劃經濟在轉型時,遺留下來的三角債問題嚴重,這一系列的老大難問題根本不是簡單地說一聲改制就能解決得了的。”
郭文峯記得很清楚,上輩子時,國企的改制就是在一九八八年九月正式拉開了帷幕,結果呢,因着準備不足,引發了很嚴重的社會問題,矛盾衝突激烈,以致於全社會都差點捲入了一場浩劫之中,若不是總設計師當機立斷的話,後果實在不堪設想,這一世,郭文峯自是不願見到這等亂像再度出現,正是出自這等想法,他在跟李副市長剖析國企改革時,還真就是有什麼說什麼,並未有太多的忌諱。
“現在改與兩三年後改有什麼區別麼”
李副市長顯然並未被郭文峯所說服,緊皺着的眉頭不單不曾有絲毫的舒展,反倒是更皺緊了幾分。
“區別很大,現如今外企、合資企業、鄉鎮企業乃至民營企業正處在蓬勃興起之階段,可從經濟總量上來說,對國民經濟的影響還有限得很,完全無法承擔起民衆的日常需求,此時國企若是亂了的話,那後果實在不堪設想,至於兩、三年後麼,那四種體制的企業已然可以成長到一定的高度,足可支撐得起國民經濟的軟着陸,即便略有不足,也不會造成全社會的大動盪,到那時,纔是國企改革的黃金時期。”
這一見李副市長明顯沒怎麼將自己的建議聽到心裏去,郭文峯的心登時便是一沉,但並未放棄最後的努力,依舊耐心地給了李副市長一個詳盡的解釋。
“你這麼說,也有一定的道理,不過呢,在我看來,遲改不如早改,我們國家的國營企業如今還能有一定的市場活力與競爭力,此時不改,將來豈不是要積重難返了麼再說了,什麼事都得有人出頭打先鋒,不管是試點也好,踩雷區也罷,終歸是得先摸索出條合理可行的道路來,唯有如此,才能在國企大改革時,有例可循,有理可依,甚或因此而立法,那都得在實踐的基礎上才成。”
李副市長無疑是個很固執之人,饒是郭文峯都已將國企改革的火候問題闡述得很是詳盡了,可李副市長卻依舊不改初衷,當然了,從試點的角度來說,李副市長這麼堅持也自有他的道理,問題是他顯然忘了一點,那便是國人做事一向都喜歡一擁而上,從衆心理實在是太過嚴重了些,國企改革的步伐一旦邁出,那就不是試點問題,而是社會大動盪的開始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