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面紗,鋪子裏的女子定定的看着馬車裏的簡陌。
簡陌定定的和她對視了半晌,嘴角微微的勾起,嘴慢慢張開,一字一頓的說着什麼,但是是無聲的。
對面的那個女子在面紗下的臉卻是滿是憤恨,甚至是衣袖裏的手也死死的攥着,指甲甚至掐入了自己的手心,有疼痛感傳來。
她清清楚楚的看懂了簡陌說的話,就四個字:好久不見
簡陌竟然說好久不見,她怎麼有臉說好久不見,林家都是毀在她的手裏,她擡步欲走。
“小主。”身後一個嬤嬤低聲說了一句。
女子的腳步頓時就停住了,有些不滿,但是依舊是沒有任何的動作。深深看了簡陌一眼,然後轉身接着看店鋪裏的人整修裏面的東西。好像簡陌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簡陌也注意到,那個女子的身邊多了兩個人,一個笑嘻嘻的丫鬟,一個是一臉精明的嬤嬤。
果然不簡單,簡陌有預感,接手林家只是其中的一步,以後會幹什麼誰也不知道,但是簡陌直覺她會是首當其衝的一個。
“鳳六走吧從林家那邊繞過去。”簡陌放下手裏的簾子,那個女子剛剛抑制不住的動作告訴她,還真的是個熟人,簡陌有九成的把握那個戴着面紗的女子是林淑婉,只是她身邊的兩個人來自哪裏就不知道了。
鳳六的馬車慢慢的沿着青石板的街道慢慢向前,這也是街市,傳入耳朵裏的都是叫賣聲之類的,風巒的京城,是東富北貴西貧南賤。說是城西都是貧民,但是林家來京城最初的,最古老的鋪子和宅院恰恰是在這裏,後來林城在東城買了宅院,但是一直都沒有過去。這些林家的消息,在當初她準備和林家合作的時候,都打聽的非常清楚,北城也有林家的脂粉鋪子,和風雲樓不在同一條街上。
但是如今,這東富北貴西貧南賤說法如今已經不是那麼明確了,只能說大多數人還是這麼聚集的。
“停車”簡陌喊了一聲。
“怎麼了公子”墨語又寫不理解,絕醫也不太清楚,這是要做什麼。
簡陌一句話不說的跳下車,然後往巷子口的一個露天的攤子走去,杆子支起布棚下,一個老者一身粗布衣褂,在那裏煮一鍋餛鈍,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子在擦桌椅。
簡單的木製桌椅,粗瓷的白色大碗,一切都透着簡樸的氣息,而且格外的親切。
“掌櫃的,來四碗餛鈍。”簡陌袍子一撩在板凳上坐下來,朗聲叫道。
見有人來,那老者和那婦人眼眸子都亮了。要知道這生意開了有一陣子了,但是來喫的一直了了,大概是不認識的緣故。
那婦人勤快的過來擦桌子,先是端上茶水,粗瓷的茶杯也不精緻,但是勝在乾淨,而且裏面的盛的竟然不是茶,而是酸酸甜甜的類似於酸梅湯一樣的東西。
茶上了桌,那老漢就去燒火,那婦人就掀開了布,開始包混沌,只見那皮薄透,餡是肉和白菜的。那婦人的手如挽花一般上下翻飛,須臾之間就全部下了鍋。
“小陌兒,你說這是什麼”絕醫一邊聞着那垂涎欲滴的香氣,一邊拿着筷子等着。眸子瞬間晶晶亮有沒有。一看就是標準的喫貨。
“餛鈍,這是南方水影國的喫食。傳聞春秋戰國的時候,吳王夫差打敗越國,生俘越王勾賤,得到許多金銀財寶,特別是得到了絕代美女西施後,更加得意忘形,終日沉湎歌舞酒色之中,不問國事。這年冬至節到了,吳王照例接受百官朝拜,宮廷內外歌舞昇平。不料飲宴之中,喫膩山珍海味的他竟心有不悅,擱箸不食。這一切西施全都看在眼裏,她趁機跑進御廚房,和麪又擀皮,欲做出一種新式點心來,以表自己的心意。皮子在她手中翻了幾個花樣後,終於包出一種畚箕式的點心。放入滾水裏一氽,點心便一隻只泛上水面。她盛進碗裏,加進鮮湯,撒上蔥、蒜、胡椒粉,滴上香油,獻給吳王。吳王一嘗,鮮美至極,一口氣吃了一大碗,連聲問道:這爲何種點心西施暗中好笑:這個無道昏君,成天渾渾噩噩,真是混沌不開。聽到問話,她便隨口應道:餛飩。這就是餛飩的來歷,不過如果蝦仁的,香菇青菜的,薺菜豬肉的都好喫。這個季節喫薺菜豬肉纔是鮮美。”簡陌淡淡的說,“不過湯裏如果稍稍加一點醋,愛喫辣的放一點辣油,那纔是美味。這位掌櫃的講究,湯是骨頭熬製的,平常喫的可能就是煮混沌的湯。”
一行人是聽的目瞪口呆,不知道這個小小的餛鈍竟然有這麼樣的故事,明明就和餃子有幾分像。
那婦人的眼睛更加亮了,一邊給幾個人加酸梅湯,一邊小咪咪的問:“公子去過水影嗎”
這餛鈍是南方水影國的小喫,在這裏知道的人真的不多,所以這麼些天都是生意慘淡,倒是這個公子不僅知道名字,知道來歷,還對喫法很有研究。她就壓制不住心裏的好奇了。
“嗯,以前喫過。你們是水影國的人”簡陌一邊喝着酸梅湯一邊淡淡的問,餛鈍還熱,她要等涼一點再喫,不像是絕醫和鳳六,唏哩呼嚕的已經喫完一半了,也不怕燙着。
“是啊,我和父親都是水影國的人,在那裏也是賣餛鈍爲生,去年夏天下大雨村子淹了,夫君被屋子砸死了,母親說這風巒京城可能有親戚,就要來尋親,我們攔着說山高路遠,路上不安全,可是母親偷偷走了,我們一路追來,來到這裏舉目無親也不知道去哪裏尋找,就想着先弄個營生,慢慢尋找。”那婦人好像終於遇到了願意和她說說話的,一時說了很多,何況面前的幾個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貴,也許會有什麼消息也說不定。
那老者一看就是特別老實的一個人,擡頭看了看婦人,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是終究沒有說出來。只是一個人悶不吭聲的坐在那裏看着鍋,怔怔的出神。
“你母親是什麼樣子,說一說,回頭我讓下面的人也給留留心。”簡陌的眸光閃了閃,笑眯眯的說,能幫一下就幫一下,出門在外都不容易,就像她出魂在外也是非常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