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那女孩並非現實的人,是高時經常出現在我夢裏的人。她臉型和身材像你,說話走路也像你,雖然有點朦朧,但我一直記得她的模樣。在萬溪學時,第一次見到你覺得很熟悉,後來才意識到你是那夢女孩。”
“你是喜歡編故事氣我。”
“你是像小孩子一樣喜歡捉迷藏。”
“如果連這點心思都不懂,白跟你了。”
柳溪月把傘舉在肩,溫柔嫵媚地笑笑。高梧桐看得呆了呆。
“你打着這把傘,傘美人美,美加美。”
買票進了公園,兩人租了一條藍色腳踏船,沿着水路往荷花叢慢慢駛去。一陣風吹來,荷葉晃動,荷花搖曳,水波盪漾,飄過一陣淡淡的清香。柳溪月拉過一朵荷花聞了聞。
“這荷風公園裏的‘風’,也許還是‘風雅頌’的‘風’。”
“你的鼻子好神,聞得出遠古的氣味。‘荷風’這個詞,我記得孟浩然的《夏日南亭懷辛大》裏出現過,爲公園取名的人,也許讀過這首詩。”
“背來我聽聽。”
“山光忽西落,池月漸東。
散發乘夕涼,開軒臥閒敞。
荷風送香氣,竹露滴清響。
欲取鳴琴彈,恨無知音賞。
感此懷故人,宵勞夢想。”
“這麼大年紀了還記得,佩服佩服。”
高梧桐大笑,也湊過去聞了聞那荷花。
“有你在身邊,再普通的風景也很美,還有股甜味,口裏甜,心裏也甜,這感覺太美妙了。人家說‘只羨鴛鴦不羨仙’,能和你在一起,我是‘不羨鴛鴦不羨仙’,足矣!”
小船緩慢漂行,高梧桐又給柳溪月拍了幾張照片。
一羣鴨子從小船附近遊過,有一隻身蹲伏着四隻小鴨子,神態舒服安怡,乖巧玲瓏惹人喜愛。柳溪月盯着小鴨子,興奮地碰碰高梧桐。
“好可愛的小鴨子,快看。”
“好辛苦的鴨媽媽。”
柳溪月用手拐了一下高梧桐。
“爲什麼不是鴨爸爸?”
“好吧,那是鴨爸爸。”
高梧桐說完,凝視着柳溪月笑笑。
“你壞笑些什麼,快說。”
“我在想象你領着四個孩子會是什麼樣子。如果四個孩子一起放聲大哭,你會不會也跟着哭起來。”
“我當然要哭,然後你得哄五個孩子。哈哈哈!”
柳溪月開心大笑,笑得靠倒在高梧桐身。
高梧桐啞然失笑,吻了吻她的臉。
“月兒,你越來越會體貼人了。”
“當然啦,誰叫你是我的人。”
小船進入荷塘深處,水路若有若無,顯得人跡罕至。高大的荷葉下不時出現亭亭玉立的荷花,像藏在深閨裏的少女,清新秀豔裏透着羞怯的芳華。一些荷葉還殘留大小不一的露珠。高梧桐停下小船,拉過一朵含苞欲放的荷花,從裏層掰了一片花瓣,捏着花瓣柄端,湊近一片鮮嫰翠綠的荷葉,傾斜葉面,用花瓣接了幾滴露珠在凹面裏,清亮的露珠盛在粉紅透白、小巧精緻、漂亮可愛的花瓣裏,更加晶瑩剔透。
高梧桐把花瓣遞到柳溪月面前。
“美人,請品嚐天降甘露。”
柳溪月接過花瓣聞了聞。
“好漂亮,還散發着清香。”
“嘗一嘗。”
柳溪月看着高梧桐,笑而不語。
高梧桐笑笑,又同樣掰了一片花瓣,盛了幾滴露珠。
“美人,乾杯。”
“木頭人,乾杯。”
兩人捏着花瓣輕輕碰觸了一下,把露珠喝了。
“清甜,還有點星空的味道。”
柳溪月斜了斜身子,依偎在高梧桐胸口,把玩着花瓣。
“木頭,你請幾個美女喝過露珠?”
“不可能。”
“是真的。以前從沒想過這樣,和你在一起,不知怎麼想到了,我也有點怪!說來你可能不相信,跟你在一起,我總會自然而然地萌生各種想法,希望能讓你快樂開心。可能是和心愛的人在一起,人也會變得聰明一些,所謂情深智開也。”
“我是剛好相反。”
“你還是聰明的。”
“再聰明也是你的學生。”
“傻娘子。”
“憨相公。”
高梧桐大笑,拉起柳溪月的手親了親。
“月兒,你經常一個人和我出來玩,不怕我使壞?”
柳溪月撇撇嘴,轉頭斜睨着高梧桐笑笑。
“你敢嗎?小心吃不了兜着走。再說你敢怎麼樣?我敢的,只怕你不敢。你那點膽子,芝麻還小。”
高梧桐愣了愣,隨即哈哈大笑。
“我真有點怕你了!”
“沒聽清,再說一遍。”
“我太愛你了!”
“我知道。所以和你在一起,我不但不擔心,反而更放心。你是什麼樣的人,第一次目光交匯,我知道了。”
“什麼樣的人?”
“木頭人。”
兩人蹬船繼續前行,找着水路慢慢返回。
一片巨大的荷葉出現在眼前,柳溪月指了指荷葉。
“那片荷葉好大,你伸頭過去,可以當傘用。”
“不用也看得出來。”
“你試試嘛,好不好,好不好嘛。”
“你不準使壞。”
“我可是好人。”
高梧桐控制着小船駛近荷葉,頭剛伸到荷葉下,柳溪月突然拉着荷葉一抖,葉面的水珠紛紛往高梧桐頭落。柳溪月拍手大笑,小船搖晃起來。高梧桐縮回身子,揪揪她的耳朵。
“壞人,你敢再使壞,我把你丟到水裏餵魚!”
“沒關係,魚又會把我送到船,哈哈!”
高梧桐打開牛肉乾包裝袋,餵了一塊到柳溪月嘴裏,輕輕念道:
“江南可採蓮,
蓮葉何田田,
魚戲蓮葉間,
魚戲蓮葉東,
魚戲蓮葉西,
魚戲蓮葉南,
魚戲蓮葉北。”
柳溪月輕輕念道:
“江南好,
風景舊曾諳。
日出江花紅勝火,
春來江水綠如藍,
能不憶江南。”
“同樣的風景,和不同的人在一起,感覺是不一樣。”
柳溪月餵了一塊牛肉乾到高梧桐嘴裏,摸了摸那片大荷葉。
“這荷葉真的可以作傘呢。”
“我成全它。”
“你不要幹壞事,我可不想要。”
高梧桐笑而不語,用一把小水果刀從水面處割斷荷葉杆,舉着荷葉打量一番,遞到柳溪月面前。
“月兒,送你一把天然荷葉傘。”
“人人都像你,荷風公園只剩風了。”
“算讓它提前枯萎吧,在枯萎之前,能和美人共度一段時光,它肯定很開心,也許正求之不得呢。”
“你不但喜歡幹壞事,還很會找藉口。”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爲了你,不要說割片葉子,殺人放火的心都有了,只是沒到那個地步而已。沒有女人,男人的存在毫無意義。男人最大的價值,是讓心愛的女人開心。”
“沒聽清,再說一遍。”
“木頭最高興的,是能讓心愛的月兒開心。”
柳溪月把油紙傘收起來,接過大荷葉舉着,粲然一笑。
高梧桐呆了呆,把柳溪月摟到懷裏使勁親了親。
“我愛死你了!”
兩人相依坐了一會兒,柳溪月看了看天空。
“天有點變了,小心下雨。”
/52/5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