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我們的電影時代 >第077章 真
    “甘敬”

    “一個星期後我到京城”

    “掛了”

    片場之內,甘敬有些懵圈的看着自己的手機,呃,這位聲線和態度都很豪放的爹真的很簡潔利落啊。

    他默默把手機重新塞回口袋,腦海裏涌現的記憶盡是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從小沒了娘,被這位老爹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等到上了大學的時候,老爹像是終於放下了擔子一樣出門雲遊四海、飽覽山河。

    這麼看來,老同志還是頗爲灑脫的。

    甘敬靜靜體會了一會心中的情感,隨後搖搖頭,等見到再說吧,現在是要把這一幕重要的戲給拍完。

    他轉過身看了看可能還有點脾氣的自家女兒,摸了摸她的腦袋,感嘆道:“二思,你是繼承了咱家的傳統啊。”

    甘學思茫然。

    “等下聽你爹給你唱歌聽,好不好”甘敬提了個轉移女兒注意力的方法。

    “好呀”小女孩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甘敬微微鬆了一口氣,他點點頭,轉身去查看了下佈景。

    原作裏這個鏡頭是因爲主角被房東趕了出來,他不得不帶着孩子睡在了地鐵的廁所裏,現在,甘敬是考慮着彼此環境的不同改爲在廁所旁的雜物間,使之更符合這邊的情況。

    “徐老師,鏡頭設置的沒問題了吧”甘敬在雜物間外面拍了拍攝影師徐勞的肩膀。

    “1號機位已經架在上面了。”徐勞趕忙答道,“都是按照你要求來的。”

    甘敬點點頭,剛開始有一週時間導演、攝影都是自己一手操辦,後來是有副導演夏研幫着分擔、攝影方面有用分鏡圖把意圖傳遞給攝影師,現在嘛,實在是碰見了全戲最重要的戲份之一,還是自己親自上陣比較放心。

    鏡頭是導演的語言。

    這一幕抱着孩子身處困境的戲份是要有不同的角度來詮釋,側面、正面、俯拍、遠景、特寫

    等到一切準備完畢,甘敬硬生生是拉着三個攝影師又說上了半個小時,不可謂是不重視了,這也是這段時間拍攝以來從來都沒有過的態度。

    三個攝影師認真聽完,默默記憶。

    甘敬放過了這哥仨,推開廁所雜物間的門,掃了一圈裏面的佈置,白色條紋的瓷磚牆壁、白色水池、白色水龍頭,以及,旁邊放着的白色衛生紙。

    這些顏色毫無疑問是單調的,也是刻意這樣要求的。

    一幕戲裏除了演員的表演,周圍環境的色彩和構圖同樣十分重要,做的好就是如虎添翼,做的不好那就會拉後腿,而對於今天這場一分鐘的戲份,甘敬是怎麼重視都不爲過。

    巡視、查驗,一切再畢。

    “二思過來,場記準備打板吧。”

    甘敬親手給女兒背上小書包,右手拎過醫療設備骨密度儀,左手提上行李箱和包裹這些都是被房東趕出來後的家當。

    一大一小站在了雜物間的門前。

    整個劇組一片安靜,只待開始。

    咔。

    清脆的打板聲。

    父女倆推門而入,鏡頭裏的甘學思左右張望,說了一句老爹教的臺詞:“我們安全了嗎”

    “是的。”

    甘敬臉上露出牽強的笑容,這臺詞的緣由是前面戲份用來騙女兒的話,他反手回頭一擰是把門從裏面鎖上了面對房門的2號機位是給了一個手部動作的特寫。

    鏡頭到這裏是有一個暫停,等到甘敬用白色衛生紙鋪在地上之後纔會繼續進行,這卻又是一個甘導演不做冗餘戲份的安排了。

    等到鏡頭繼續,甘敬坐在地上倚靠着牆壁,懷裏是佯裝睡着的女兒。

    這個畫面頗爲靜止,三個機位的攝影機從不同角度給予了拍攝,而靜止畫面裏稍有動作的就是甘敬的表情。

    一個大男人窮困至此。

    老婆離去。

    房東驅逐。

    只能睡在廁所隔壁的雜物間。

    還能有比這種事情更挫傷一個男人的自尊心的麼

    有。

    那就是不僅是一個男人,還是一個父親,是帶着女兒一起睡在雜物間。

    身爲父親,先不說不能給女兒良好的環境,就說居然連一處安身之所都提供不了。

    還能有比這種事情更讓一位父親愧疚的麼

    有。

    那就是這種情況下外面有人推門了。

    推門未果,又改爲敲門。

    哐哐聲,咚咚聲,安靜之中平白響起的聲音簡直像是閃着幽光的利箭直戳心窩。

    甘敬臉上的悲慼、眼中欲落的淚水統統化爲絕望和驚恐,他用手輕輕捂住女兒的耳朵,右腳慢慢抵在門上,儘管已經反鎖,但生怕外面的人開了門讓父女倆這最後的休息場所化爲烏有。

    敲門聲斷斷續續,鏡頭卻沒有給向門外。

    甘敬不知道外面是誰,但這種困境、窘境之下,眼中淚水無聲的滑落下來。

    敲門聲消失,女兒卻是稍微翻動了下身子。

    甘敬輕輕鬆開手,低頭去看女兒,淚水卻是迸濺到她的臉上。

    他左手趕忙去擦,生怕孩子驚醒,可是甘學思是一聲呢喃似乎就要醒來。

    即便是在這種入戲的情況下,甘敬心裏還是情不自禁的讚賞了一句,這孩子演的還真不錯。

    “我的寶貝寶貝,給你一點甜甜,讓你今夜都好眠”甘敬出聲唱着歌謠哄女兒睡覺。

    這聲音既輕又啞,輕是怕發出聲音再引來外面的人,啞則是人落淚之下嗓音不自覺的沙啞了。

    懷中的女兒不再翻動,像是來自父親的聲音生效了。

    60秒,一分鐘,一段近乎是甘敬的獨角戲。

    從表情變化到最後歌聲,他的完成度完全是出乎了衆人的想象。

    一直是到結束,劇組的人才明白爲什麼導演是把這段戲視爲整部戲的精華所在了,一個父親的愧疚、惶恐、絕望、愛憐在60秒內簡直是躍然而出。

    這種感染力再一次震撼了圍觀的人。

    要知道,此刻圍觀的人是不會像影院裏觀衆那樣從頭到尾有觀影鋪墊的,而此時此刻都覺震撼,真正剪輯出來又會怎麼樣

    “甘導,過了。”

    副導演夏研喊了一聲,心裏對前不久聽說導演自誇最強狀態的那句話有了新的認識。

    甘敬坐在地上緩緩呼氣,他先擦了擦淚水,然後對女兒甘學思說道:“好了,二思,演的不錯。”

    “二思”

    “女兒”

    懷中女兒一聲呢喃,卻是真的在自己老爹睡着了

    甘敬愕然,不過他沒發現,自己的嗓音也是真的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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