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沛川所見劇組拍攝的第一場戲就能清晰的感覺到什麼叫做調度。
《華爾街之狼》的開工選在了這部戲裏最常見的場景——辦公室，戲份內容則是辦公室裏的一場狂歡。
爲什麼說這部戲的風格是荒誕？
狂歡場景的佈置就可見一斑。
金錢、羣體、性，這些元素放在一個實際空間不算狹小的辦公室就顯得有些失真的擁擠。
這一幕狂歡是故事前期積累出來的爆發點，主角喬丹·貝爾福特一番努力加入華爾街，但因碰見87年的“黑色星期一”而失業，隨後他另闢蹊徑加入了販賣垃圾股票的小公司，獲得成功。
主角認定的原則來自華爾街裏上一家公司高級經紀人傳授的遊戲規則——股票經紀人不是巴菲特，並不創造，除了把客戶的錢挪進自己的口袋裏，其他都是唬人的，尋求的就是滾燙的佣金。
貝爾福特成功了，他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把價值是便士級的股票吹成極其有投資價值的股票先賣給窮人後賣給富人，本人成了華爾街的耀眼人物。
今天要拍的一幕戲就是這樣成功過後在公司奢靡慶祝的羣體性狂歡。
第一天開工，片場裏有超過50個龍套演員，他們飾演主角公司的員工。
第一幕拍攝，場景裏分成三個部分來詮釋狂歡，花一萬美元當衆剃掉女同事的頭髮、**樂隊進場配樂、脫衣舞女郎衝進辦公室引爆全場。
人數衆多，場景複雜，那麼……導演是沙雕。
劇組裏有四個攝影師，其中一位是來自國內的張永瑞，另外三人是好萊塢裏三家不同公司的美國人，當他們知道第一天就要這麼拍的時候都有些抱怨。
尤其，張永瑞就差把質疑寫在腦門上了。
複雜的場景拍攝並不是說在開拍前把攝影機擺好就行，那得自己動啊。
構圖是什麼樣的，要隨着表演進行有什麼樣的變化？
道具使用是什麼樣的，要怎麼配合鏡頭來插入？
龍套狀態是什麼樣的，這些拿着相對低薪的人能不能達到要求？
總之，問題挺多。
不過，劇組上午開機沒有直接就拍，導演甘敬彷彿也意識到了問題，半天時間都在和執行導演、製片人、攝影師、場務、道具溝通。
饒是如此，這仍舊讓人有種臨陣磨槍的倉促感，不僅是攝影師張永瑞，包括劉沛川、賀月和俞婧都有在心裏嘀咕，覺着今天的劇組可能會是這部作品的一個小縮影。
中午時間一過，劇組正式開拍，演員、龍套、攝影師、收音、燈光等人全部就位。
“劉沛川等下打板，也看着點監視器，中間不用喊停，我們拍完一遍再看最後的效果。”甘敬給了副導演劉沛川最後一條命令。
“好。”劉沛川略有些擔憂的舉了舉場記板。
甘敬在第一幕戲的拍攝沒有像自己國內劇組習慣的那樣站在監視器後，他站在距離攝影機不遠又不進入鏡頭的位置，目光炯炯。
——acn！
男主角拉塞爾飾演喬
丹·貝爾福特，他站在公司的演講臺上雙臂張開面對臺下的50來位羣演，志得意滿的問道：“大家這周過得愉快嗎？”
拉塞爾繼續說道：“我們收入2870萬淨佣金……”
就在鏡頭裏的主演說這句話的時候，甘敬冷靜的指揮道：“3號機位切主角背影，全景，拍羣演。”
美國攝影師聳了聳肩，感覺這比上午討論的切鏡頭要早了一些，但他明智的向美元低頭，執行了來自導演的指令。
臺上拉塞爾儘管知道自己的臺詞聲音不會被採納，會由配音演員來代替，但他仍舊盡力的說完總結臺詞，誇張的拿着話筒，面向羣演，左手指着旁邊板凳上的女下屬：“一萬美元來換她剃一次光頭！”
這時，甘敬立即指揮道：“2號鏡頭水平移拍。”
第二名攝影師照做。
鏡頭裏的配角手拿推子準備給女同事剃掉一綹長髮，鏡頭外的場記們則紛紛向羣演們提醒：“準備歡呼吶喊，手等下舉起來。”
配角拽起女同事的長髮，右手拿着推子指着頭髮，向周圍大喊：“你們想要嗎？你們想要嗎？”
羣演們的雙手按照場記提醒舉起來烘托氣氛，1號機位按照上午的討論在這時給了小全景的鏡頭。
甘敬命令道：“2號機位切回主演，給特寫。4號機位棚內景。1號機位準備橫拉。”
攝影師們收到指令，慢慢從導演身邊散開。
鏡頭裏的主演拉塞爾看着女同事的一綹長髮被推掉，左手話筒懟到自己嘴脣邊，整張臉都因聲嘶力竭而顫動，唾沫星子隨着聲音蹦出：“開始狂歡吧！”
配角繼續剃頭，羣演們把文件灑向空中，有人蹦到桌子上鼓掌，有人一把拽開領帶拋灑到空中。
1號機位橫拉進行局部拍攝，2號機位對準主角拉塞爾從特寫轉爲七分像，3號機位對準入口準備迎接**樂隊的進入，4號機位取棚內全景。
“道具等樂隊進場就灑金色彩紙，同時灑。4號機位注意取景。”
“開始給脫衣舞女郎們倒數。”
甘敬不再站着不動，他一邊躲避移開的攝影機鏡頭，一邊給了道具和場記們新的命令。
待到**樂隊進入辦公室，金色彩紙從空中飄灑，羣演們的歡樂聲變得嘈雜而瘋狂，還有已經吩咐好的演員在場記的提示下開始脫掉上衣。
稍過數秒，脫衣舞女郎們進場，攝影機位再次隨着甘敬少量的指揮而變動，整個片場已經成了鏡頭下狂歡的海洋。
監視器邊上的劉沛川不知道這拍攝的畫面合不合格，但他目睹整個場面由靜轉動，看着攝影師在甘哥的指揮下紛紛散開，瞧見場記們躲着鏡頭提示即將被拍到的羣演，最終一下子明白了甘哥上午說的一句話。
“要讓視覺元素流動起來，這纔是場面調度所要達到的效果。”
劉沛川看了眼監視器，扭頭又看了眼緊緊盯着攝影機把攝影師當作牽線木偶的老闆，心裏忽然涌出一個頗爲肯定的猜測……
老闆的腦子裏已經有很切實的畫面！
不然，怎麼能這麼清晰的知道每一次攝影機變化所帶來的拍攝效果？
大餐，大餐，這個場面調度真是有內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