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內溫熱的液體顆顆掉落。
紀年上前，一點點擦拭乾淨，道：“哭什麼呢，傻月月，你覺得我們鬧了這麼不愉快的事情，還能回到從前嗎？我們的感情早就變質了，就像一面鏡子，碎了就是碎了，沒辦法修復到完好如初的樣子。”
“這樣，不好嗎？威廉這個人我也是放心的，他肯定會好好照顧你。乖，等婚禮過後，我放你自由，如果你不放心，我也可以跟你籤協議，讓你安心。”
“不，不用——”
她死死地揪住他的衣襬，垂着腦袋，淚如雨下。
當紀年提出恩斷義絕的時候，她感覺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這可是她的親哥哥啊。
血脈相連，怎麼就……老死不相往來了呢？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爲什麼要面臨這樣的選擇。
“曾經，你沒有失憶的時候，我小心翼翼的藏匿感情，不敢讓你知道半點。你失憶後，我跟你告白了，也算是了卻心願。愛而不得算什麼，愛了……卻不能說出口，那才叫殘忍。”
“紀月，我是你的哥哥，是天底下最愛你的人，因爲我的愛不僅是親情，還有愛情，這世上沒有誰比我還愛你。”
“只可惜，我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僅僅愛你而已，愛的死去活來是我自己的事情，與你無關。從今往後，你自由了。”
他終是沒感動自己，沒感動她，沒感動天地。
所以，他該退出了。
三個人的遊戲，總要有個人選擇落幕。
或許，這就是最好的結局。
“哥……”
紀月哭成了淚人，這對她來說同樣痛苦。
親兄妹卻面臨這樣的抉擇。
的確，破鏡難重圓。
“洗漱一下，喫早飯。”
“接下來幾天，我們……僞裝僞裝，和以前一樣，不吵架不鬧矛盾，好不好？”
“好，哥，你說什麼都好。”
“真乖，我的月月長大了。”
從一點點大，纏着他要糖果，轉眼已經亭亭玉立，出落成了大姑娘了。
紀月，佔據了他絕大數生命。
他買了早餐，兩人喫得一點都不剩。
她梳妝收拾下，陪他一起出門逛街買菜。
然後晚上一起看電影，去廣場看音樂噴泉。
她們去放氣球，卻偏僻的鄉鎮放孔明燈，然後搭起帳篷，在山坡上休息。
皓月當空，周圍一切都皎潔明亮，周圍全都是螢火蟲，比天上的星星還要多。
“喜歡嗎？哥哥給你捉。”
紀年的聲音迴盪耳邊。
“是不是小時候，你也說過這話？”
她覺得熟悉，忍不住問道。
“是啊，你們學校組織夏令營，結果你卻沒回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掉隊，找不到回家的路，也不敢亂跑，就在田間哭泣，從白天等到黑夜。我沒接到你，就瘋狂找你，最後找到了你，你都累的睡着了。”
“你醒來後，看到了漫天螢火蟲，你還以爲是我帶來的禮物，開心壞了，瞬間不覺得委屈了。”
“喏，送你。”
紀年上前，攤開大手，兩隻螢火蟲在他掌心盤旋，竟然也沒飛走，而是停在他的掌心。
“我還要。”
“只可惜，螢火蟲的壽命太短了，夏蟲不可語冰，它們永遠不知道冬雪皚皚多麼漂亮。生命，稍縱即逝。”
“它們看不到，我們卻可以看到。哥……離開我，你會好好生活照顧自己的吧？”
紀月擡眸，眸光溼潤，睫毛上掛着晶瑩的淚珠。
他正在捉螢火蟲，背對着她，聽到這話，嘴角勾起一抹落寞的笑。
稍縱即逝，他轉眸燦爛的笑了笑，掩藏內心深處最痛的悲傷。
“當然，我命犯桃花，肯定有女孩子愛我愛的死去活來。她們會好好照顧我的，你就不用擔心了。”
“好，那就好……”
“只是，沒有哥哥在你身邊，小脾氣收斂點，知道嗎？”
“知道了，哥哥！”
他們捉了無數只螢火蟲，帳篷裏宛若白晝。
他們累了，就坐在山坡上看月亮，圓月很亮，她在找廣寒宮和桂花樹。
再過兩個月就是中秋節了，那個時候……他們應該不在一起了吧。
“以前我們的中秋節怎麼過的？”
“你會在家裏準備好螃蟹、桂花茶、黃酒、月餅，我不論在哪兒，都會趕回來跟你喫飯，對飲成雙。有一年，我們在國外因爲一些事情不能回國，你找了很久都找不到月餅，不得以自己做。還刷了我的信用卡，買了最貴的帝王蟹，一個人喫完了。”
“那過年呢？就我們兩個嗎？”
“嗯，不夠嗎？有你就夠了。就算只有我們兩個，你也會做很多菜，十個盤子，講究十全十美。結果兩個人喫不完，你就會救濟周圍的流浪貓。”
“那我們會走訪親戚嗎？”
“沒有什麼親戚，我會去拜訪師父，然後就一直陪着你。過年有任務也不會走，堅持陪你過完元宵節。你會親手包湯圓給我喫，還會做各式各樣的圖案。”
“哥哥，那我們會過生日嗎？”
“你過，我不過，我覺得麻煩。”
“那爲什麼給我過？”
“因爲我感謝上天，將我最愛的小妹帶到了這個世界上。”
“那你會因爲執行任務，而不能回來嗎？”
“不會。”
“爲什麼？”
“因爲我知道，家裏有你，你在等我回家喫團圓飯。”
他一字一頓的說道，字字戳中她的心扉。
紀年……將全部的愛都給了自己，雖然有些極端，但是她無法否認，刻骨銘心。
不是因爲愛情刻骨銘心，而是凌駕於親情至上的愛，刻骨銘心。
他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只是愛上了和自己有着相同血脈的人而已。
“哥哥，愛上我……後悔嗎？”
“有什麼後悔的，我這個人……做任何事，都不會後悔，包括愛你。”
“哥哥……離開你，我會想你的。”
她看着他，月亮也映在她的眸中，圓圓的亮亮的。
而他也在眸中，熠熠生輝。
“我也會想你的，紀月。”
“哥，我累了，能在你腿上枕着睡會嗎？”
“好，如果等會叫不醒你，我就抱你進去。”
“好。”
她點點頭，枕着他的腿看着高空明月，然後輕輕閉上眼睛，淚水無聲無息的落下，打溼了鬢角。